中原作家群:關注現實 厚重大氣
提起中原作家群,每一個對中國當代文學有所了解的人都會數出一批作家來,當前仍然活躍的作家張一弓、田中禾、二月河、李佩甫、鄭彥英、張宇、邵麗、喬葉以及在北京發展的周大新、劉震云、劉慶邦、朱秀海、閻連科、柳建偉、李洱等等,都在全國文壇有著相當的影響。應該說,在中國新文學發展史上,中原作家群的興起與壯大是一個重要的文學現象,作為目前活躍在中國文壇上的一個重要創作群體,其成就、實力、影響之巨大,鮮有地域性創作群體能與之匹敵。但是,河南文學的特點正如河南的飲食、文化甚至自然、地理一樣,它似乎包含著各種元素,卻很難歸結出一個突出的特點,以至于有人說,沒有特點就是它最大的特點。這種“沒有特點”大概緣于它的中庸、內斂及由此形成的厚重、大氣,這可以說就是河南文學的特點。
河南文學曾有過光輝燦爛的歷史,中原作家群可以說是一個綿延數千年的龐大群體。從作為口頭文學的神話傳說到文字的形成,從《詩》的采集到歷史散文、諸子散文的輝煌,中原這片熱土為中國文學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在魏晉南北朝時期,正是在這里,中國文學走向自覺,并開啟了唐宋文學無比的輝煌。可以說,宋以前的河南文學史,基本上就是大半部中國文學史。河南文學好比嵩山,嵩山之美需要深入才能發現,其雄險奇絕、層巒疊翠之景色,頗有可觀處,列居五岳絕非浪得虛名。但單就某一方面論,則雄渾不及泰山,險峻當讓華山,秀麗稍遜衡山,奇絕略輸恒山。所謂“泰山如坐”、“華山如立”、“恒山如行”、“衡山如飛”、“嵩山如臥”。這個“臥”字其實已說明了嵩山的特征:內斂、中庸、包容、豐富,這是嵩山的特征,也正是河南文學的特征。
正是在這片土地上,自夏、商、周至戰國混戰,中國的集權政府不斷成長壯大,經唐的鼎盛而至宋建立起歷史上最完備的文官政府。中華文化的核心正是在這里形成的,這里也長期處于中國政治、經濟、文化的中心地位。但是,宋室南遷也成了中原文化由強盛走向衰弱的一道分水嶺。在逐漸邊緣化的過程中,自然災害和連綿的戰火不斷蹂躪著中原大地,苦難成為中原人最基本的人生體驗。這樣一種歷史傳統決定了河南文學的基調必然是關注現實、尊重歷史、追求意義。于是,河南新文學創作的基本母題就是對苦難的抗爭和對造成這種苦難的中原文化的反思。從徐玉諾、師陀、姚雪垠到李準、張一弓、喬典運、田中禾、李佩甫、張宇以及周大新、劉慶邦、閻連科、劉震云等都是如此。
具有深厚的鄉土文學傳統是河南文學的一個重要特征。中原的鄉土文學傳統,基本包含以下內涵:與苦難抗爭的鄉土生活現實,鄉土的變革,鄉土文化中的人??v觀河南新文學特別是當代文學的發展歷程,可以看到,上世紀五六十年代河南鄉土題材文學作品表達的是革命主題,上世紀80年代則轉向了鄉土文化主題。同時隨著作家眼界的不斷開闊,他們的作品也不斷向歷史的深處和社會的廣處開掘。比如張一弓從改革開放之初寫鄉土社會歷史變革進一步走向歷史深處,創作了《遠去的驛站》、《閱讀姨父》;田中禾則完成了反思知識分子在20世紀革命大潮中命運的長篇小說《父親和她們》及《十七歲》;李佩甫的《李氏家族》已開始從描寫轉型期農民的生活與性格轉向深沉的歷史表達,《羊的門》、《城的燈》以及最近的《生命冊》,把描寫的重點放在了中原文化土壤上“人”的生長;張宇從《活鬼》的重點表現農民生存智慧走向了《疼痛與撫摸》、《軟弱》中對人物心理的深度開掘。而走出河南的豫籍作家,也不約而同地把中原鄉土生活放在更深遠的歷史背景中來表現,周大新從《走出盆地》對盆地中女性個人命運的書寫轉向更為宏大的“史詩”性的《第二十幕》,閻連科的《日光流年》通過一個村長39年的人生歷程寫出了中國農村這幾十年的歷史,劉震云的“故鄉系列”對中原也是中國的歷史與現實做了新的解讀,《一句頂一萬句》、《我不是潘金蓮》則是深入中國鄉村社會人物心理的全新表達。隨著經歷的豐富、視野的開闊,中原作家群各作家在深入開掘鄉土資源的同時,題材范圍也日益拓寬,同時中原作家群的人員構成的多元化也帶來了作品題材的多元化。而河南的歷史文化傳統則為歷史題材創作奠定了堅實的基礎,中原作家群中,遠有姚雪垠,近有二月河,都取得了突出的成就,帶動一大批河南作家創作,使河南成為歷史題材的文學重鎮。
以關注現實為基礎扎實進行藝術創新是中原作家的一個優秀傳統。在創作題材和作品主題不斷走向多元的同時,中原作家群在藝術創新方面也不斷進行著扎實的探索,使作品的表現手法更趨多元化。對于一向以內容扎實厚重取勝的中原作家而言,對文學的形式探索從未停滯,比如閻連科《日光流年》那種編年史的寫法,周大新史詩式的體例,朱秀?!兑魳窌返茸髌穼娛骂}材作品的突破,劉震云、李佩甫對敘事方式的不斷探索,張斌《一歲等于一生》的多視角敘事,這些都說明了中原作家群在藝術創新上有著積極主動的追求。但是,從中也可以清楚地看到,中原作家群的藝術創新與那些迷醉于形式實驗的作家顯然有著很大的區別。中原作家群的創作,無論是題材范圍的拓展、作品主題的深化,還是表達方式的創新,基本是在保證作品內容厚度和思想深度的前提下,進行有限度的創新。即使像李洱《花腔》這樣在敘事探索上走得很遠的作品,也可以清楚地看到作者對意義追求和對現實關切的強烈愿望。同樣處理鄉土題材,李洱的《石榴樹上結櫻桃》就有重要突破,首屆“華語圖書傳媒大獎”給《石榴樹上結櫻桃》的授獎辭說:“李洱自覺地質疑了現代文學以來的鄉土敘事傳統,掉轉方向,使鄉土由想象和言說的對象變為想象和言說的主體,恢復了鄉土中國的喧嘩、混雜,恢復了它難以界定的、包蘊無窮可能性的真實境遇。”梁鴻也關注當下中國農村的現實,她以非虛構的方式完成了《中國在梁莊》,通過對一個村莊變遷史的書寫,直面了當下農村讓人刺痛的現實;《出梁莊記》則表達了遍布全國的打工者的生存現實,引起了很大反響。喬葉的《拆樓記》、邵麗的“掛職”系列小說,也都在關注當下農村的現實,但又呈現出了與前輩作家不同的表現手法和風格特點。總體上說,中原作家群的創作是穩扎穩打不斷進步的,這一切都是因為中原作家群堅定地立足于中原大地,從而獲得了豐沛的資源和堅實的基礎。中原作家群這種穩扎穩打逐步推進的做法可以說是一種沉穩的大氣。
孫蓀在《文學豫軍論》中對中原作家群的這種特點用“根”、“生長”、“天空”三個主題詞來概括,是很有道理的。他說:“豫軍是有根的,他們過去的作品不離故鄉的鄉土,是在那種特定的土壤中生長出來的。不僅具有鄉土的‘根’性,而且具有‘生長性’。”中原作家群這種踏實的特點容易使作品缺少一些特異和銳利。正如自然環境,中原處于中國之中,生存環境不似西北那般嚴酷,又不如江南那般滋潤,所以,河南人沒有西北人那樣的堅韌執著,也沒有江南水鄉人那樣靈動機敏。反映在文學創作中,河南作家厚重執著不如陜山作家,靈動飄逸不如江浙作家,但因此形成了包容、豐富、沉穩、大氣的品格。
中原作家群作為自先秦綿延至今的龐大創作群體,深厚的傳統為今天創作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在全球化、網絡化的背景下,中原作家群的創作也更趨豐富多樣。所謂風格特點,也是就整體而言的,其實不同地區、不同個體的創作也都分別具有各自的特色,如南陽形成了以注重藝術探索為特色的小說創作群體,周口形成了以關注鄉土和農村變遷為特色的小說創作群體,新鄉形成了具有南太行特色的創作群體,信陽、平頂山形成了以詩歌寫作為主的創作群體,等等。這進一步表明,中原作家群在堅持傳統的基礎上,體裁、題材、風格、語言等都更趨多元化,一個更加開放、包容、豐富、多彩的創作群體正在以自己的創作實績書寫中國文學的新輝煌。
(編輯:偉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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