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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間事還應民間辦

      時間:2014年02月07日 來源:《中國文化報》 作者:黃 濤

        關于政府、學者、民眾這三方在非遺保護工作中的各自位置和相互關系,學界已經有了很多探討,但至今還是眾說紛紜。在一些非遺展演現場,這三方的代表常常同時在場。其中,政府官員是非遺項目所在社區的不同級別的行政管理者,學者是來自社區之外的相關專業科研人員,民眾是非遺項目的傳承人和當地社區的普通百姓。

        筆者所指的“非遺展演”,既包括較自然狀態的非遺傳承活動,也包括政府部門組織的非遺展示活動。不管是哪一種展演,都應該遵循非遺保護的本真性原則。然而,這種本真性原則在實踐中保持得如何,與政府部門的角色有密切關系。政府行政力量介入的方式和程度不同,對非遺保護的影響也有所不同,筆者將其大致分為以下3種情況。

        其一,非遺展演現場活動主要由民間人士組織、按民間習慣舉辦,政府部門只在幕后起組織、聯絡、支持、保障的作用,學者作為觀察者和訪談者散布在民眾之中。這種非遺展演的本真性能得到很好的保持。

        2012年10月,中國人類學民族學研究會民族文化遺產專業委員會與廈門理工學院合辦了“海峽兩岸文化遺產學術研討會”,會議代表有學者、非遺項目的傳承人,還有較高級別的官員。會后安排考察福建省長泰縣江都村排豬祭三公儀式,會議的發起人直接與江都村村委會聯系,商定了簡單的接待方案。代表們吃農家飯、住農家院,以旁觀者的身份進行考察研究。

        該村排豬祭三公的節日為每年農歷的九月初七至初九,所祭三公是南宋精忠愛國的三位英雄:文天祥、張世杰、陸秀夫。豬是祭祀儀式的主要祭品,賽大豬是該節日最具特色的活動。從初七傍晚開始,參加賽豬的人家陸續把豬宰殺洗凈,為整豬披紅掛彩,架在手推車上,過了晚上11點,陸續把豬送到當地的三忠廟前架好,賽豬的數量多達百余頭,場面十分壯觀。祭祀儀式從凌晨3點正式開始至5點結束。據介紹,該節日的整體活動由“甲頭”負責組織,甲頭是村民推選出來的人,不一定是村干部。村民說,這些事“村干部不管的”。事實上,村委會給予了政策上的支持和鼓勵,并負責聯絡、接待外界來訪者的考察活動,只是不直接干預節慶活動,讓賽豬祭祀儀式完全按民間傳統進行。

        其二,由政府與民間聯合主辦的大規模非遺展演活動,政府部門負責全局性的組織管理,并直接安排部分節慶活動,但整個活動的時間、地點、方式等主要按民間習慣進行,并由民間組織在各環節協調配合。

        2008年2月20日至23日,筆者與20余名民俗學同行應山西省柳林縣政府之邀到該地考察元宵節活動。這里歡慶元宵節的時間為農歷正月十三至十八,其間每天晚上舉行燈會、盤子會。“盤子”是一種用木料、布料等扎成的祭神用具。元宵節期間,當地百姓通常幾家合作操持一個盤子會。在戶外空地上擺放盤子,在盤子內正中位置敬奉天官,兩旁分別供奉保佑孩童的張仙和送子娘娘。盤子前用木柴和煤塊搭成一個圓爐形的“旺火”。晚上,旺火燃燒起來,人們在旺火周圍請民間藝人做彈唱表演。2008年,柳林盤子會入選國家級非遺名錄。除了民間自發組織的活動外,該縣政府還直接組織和安排了較大型的花燈、戲劇表演、游藝活動等。

        在上述活動中,政府參與度比第一種情況要高得多,不僅在交通、場地、治安等方面提供了支持和保障,而且政府組織的節慶活動與民間節慶活動分頭進行,相輔相成,和諧地構成了柳林縣元宵節歡慶活動的整體。

        其三,主要由政府部門操辦,非遺展演活動的時間、地點和方式等大都改變了民間傳統習慣。

        農歷二月初一至三月十五,是浙江溫州舉行傳統民間文化活動“攔街福”的日子。攔街福,為攔街祈福之意,清朝時盛行于溫州,至今已有200多年的歷史。上世紀中葉,由于戰亂攔街福活動停辦,直到本世紀初才重新與溫州百姓見面。

        由于溫州市對于舉辦這種大型節會有很多擔憂,于是采取由政府相關部門負責活動的整體組織,在時間、場地、內容等方面較多地改變了民間的傳統習慣。比如2010年3月的攔街福把節會地點由原來在城區主要街道輪換舉行改為在市政府廣場上事先圈定好的地點舉辦。此外,原來攔街福中花祭、龍噴水、迎東岳神等許多傳統的民俗并沒有恢復,新攔街福更多地突出了貿易功能。專家們認為新攔街福活動失去了民俗文化中的一些傳統元素,使人們無法拾起歷史的記憶。而溫州有關政府部門負責人表示,新攔街福活動是政府遵循“凈化信仰,豐富娛樂,活躍商貿,推進旅游”的原則,對傳統活動進行重新審視后呈現的活動方式。

        溫州市政府操辦攔街福活動的用意是很好的,也積極主動地做了多方面的工作,但是效果不佳,其根本原因在于沒有把握好民俗活動的客觀規律和根本原則,對于民間文化活動操持過多。筆者認為,在城市公共場所舉辦大型的民俗文化活動,政府部門的組織管理作用是舉足輕重的,但需合理確定自己的角色和位置。政府部門應充分尊重民間的習慣和意愿,釋放民眾自發參與的熱情,調動民間組織的管理潛能。在此基礎上,再利用行政資源保障節日期間的城市生活秩序,避免出現交通、治安等方面的事故。

        在非遺展演舞臺上唱主角的應該是社區民眾或非遺傳承人,展演活動如何進行,當地民眾自有祖先傳下來的規則和方式,即便在現代社會有所調整和創新也應由民眾自己在保持傳統的基礎上加以調適和改變,政府和學者都應遵循“民間事民間辦”的原則,對民間傳統給予充分的尊重,如此才能確保非遺展演的本真性。

      作者系溫州大學教授

      (編輯:黃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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