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劇是老年,編劇走極端。這是我們的家庭畫面嗎——婆媽劇:用的是新瓶,裝的是舊酒
電視劇《妯娌的三國時代》劇照
電視劇《小兒難養》劇照
電視劇《獨生子女的婆婆媽媽》劇照
當春節長假還沒有結束,各家都在串親戚的時候,電視熒屏上也熱熱鬧鬧地上演起家庭劇之戰。北京衛視、湖北衛視等于正月初五開播了《獨生子女的婆婆媽媽》,東方衛視在正月初七開播了《妯娌的三國時代》,一時間熒屏內外都喧鬧非凡。
鬧心的劇都是誰在看
《妯娌的三國時代》,聽聽這名字就知道了,又把戰爭引入家庭了。這部劇設置了這樣的一個家庭:老兩口與老大夫婦住著老二給買的房,老二與老兩口門對門住著,老三游手好閑卻是父母最寶貝的孩子。在第一集一開始,老二媳婦與老大媳婦就推搡起來,引發老大與老二也發生了肢體沖突,而最讓人無可忍受地是老三一副“欠扁”的嘴臉,用媽媽給的買車錢討好女友大肆購買奢侈品還大言不慚地向二哥伸手要買車的錢。在第一集的結尾處,他沖父親嚷嚷:你一沒錢二沒權,你以為我愿意讓你做我爸啊。一下就把他父親氣得背過氣了。這電視劇看得人鬧心啊。可是就是這種鬧心的劇,集各種“狗血”于一身:婆媳矛盾不夠看了,再加上兄弟、妯娌的矛盾;一對婆媳不夠激烈,干脆集中三對婆媳;除此之外,家產的分配、小三逼宮,各種作料生冷不忌。可是如果把觀眾都養成了這樣的重口味,一味的靠刺激吸引觀眾,那么很難想象,未來的家庭劇會不會演變成“星球大戰”,5分鐘吵一次架要升級為3分鐘打一次架了。
這樣的電視劇會有哪些觀眾收看呢?北京師范大學藝術與傳媒學院院長周星一語道出天機:老年觀眾愛看。“過年回家陪著父母,著實看了一些婆婆媽媽的家庭劇。”他對這些“灑狗血”家庭劇的出現表示理解,“從市場角度看,電視劇就是拍給老年人看的;從研究者的角度,電視劇視野應該更開闊些,我周圍很多人都說,中國電視劇簡直無聊極了。可是每年一萬五千多集的生產量卻保持了好幾年,說明這些電視劇都有生存的空間,有市場的支撐。從終極角度說,我們希望有觸及生活矛盾的,能讓人倍感振奮的,又能滿足老人需要的電視作品出現。退而求其次的話就是既有不斷創新的電視劇,這些劇從藝術手法到觀念,保持前沿水平的創作,能與美劇競爭,又有一部分是滿足老年觀眾需求的婆婆媽媽的劇。”
家庭矛盾極致化的負面影響
家庭劇的忠實觀眾中除了一般的中老年觀眾外,一部分年輕人也是這種家庭劇的擁躉。他們看了《婆婆來了》不敢結婚了,看了今年湖南衛視的開年大劇《小兒難養》不敢生孩子了,所以當春節到來的時候,他們回家最怕的就是各種催婚、逼婚。到底電視劇給年輕的觀眾勾畫了一幅怎樣的家庭畫面呢?
對于“80后”的青年人來說,可能是遇不上“妯娌的三國時代”了,但“獨生子女的的婆婆媽媽”,卻是很現實的問題。談到中國的養老難題總是繞不開雙獨夫婦今后要贍養四位甚至更多老人的問題。《獨生子女的婆婆媽媽》則把這個現實問題推向了極致:舒一樂和李小曼一對小年輕因為暫時沒錢買房,與婆婆一家住在一套兩居室里,后來,這套房子里又分別住下了舒一樂的爺爺奶奶姥姥姥爺四位老人。就連在劇中扮演李小曼的童瑤都說,“一家子這么多人,拍戲時都覺得頭大,雖然有溫馨的地方。我以后不會選擇這樣的生活方式。”而且一直覺得離養老很遠的她,拍完這個戲以后,就立馬感覺到了壓力。
雖然這部戲中的一對年輕夫婦舒一樂和李小曼身上充滿了自力更生、豐衣足食的正能量,但是他們的上一輩和上上一輩相互之間的斗爭卻是把三十六計都搬演了一遍。先是李小曼的媽媽和婆婆斗,誰在氣勢上壓住了誰,今后誰的孩子就能在新家中把住大權;然后是舒一樂的媽媽和奶奶斗氣,把半輩子前的舊事都翻出來數一遍;而后是舒一樂的媽媽和奶奶聯合起來擠兌李小曼的媽媽,逼她出點錢湊房子的首付款;然后還有,舒一樂的奶奶和姥姥在生活習慣上嚴重地不對盤……
《獨生子女的婆婆媽媽》的導演丁黑說,這部劇絕對不會讓觀眾“三觀”不正。的確,劇中塑造的舒一樂和李小曼對長輩充滿了理解、尊重和忍受,他們很陽光,從另一角度說,他們與上一輩人完全不同,根本不懂得“家庭斗爭”,而上一輩人卻把心里的小九九通過“斗”展示得淋漓盡致。有時候有故意制造矛盾的造作之感。“從劇作的角度出發,因為要出新嘛。獨生子女的兄弟姐妹是沒有了,所以只能從丈夫這邊加東西了,于是就把老一輩人湊在一起了。”周星說,“劇作為了極致化,把生活中可能的事聚集在一起,無限的夸張后,其實會腐蝕我們的文化,因為這種扭曲變形的夸張偏離常態社會的生存狀態。中國人比較務實,看這些電視劇后,觀眾就說:‘哦,是這樣的嗎?’看完這些電視劇后,大家都用提防的心態來對待家庭關系。其實隨著社會變化,勾心斗角在家庭中在消淡。因為,現在大部分家庭都一個孩子,為了唯一的孩子,過去很多‘東風壓倒西風’的思想會退居二線。但電視劇還是渲染這些東西,是會影響年輕人的觀念,哪怕后來發現生活不像電視劇里寫的那樣,但已經形成了社會文化心態,如陰險、狡詐等。”
脫離生活難以創新
家庭劇要追求戲劇性,大家所用橋段用老了不免“雷同”。《天真遇上現實》《獨生子女的婆婆媽媽》開場部分都有這樣一場戲:老人被人撞倒了,劇中的男女主人公都好心地扶起老人,卻被人誤認為是肇事者,被人揪住不放,天真是交出了身份證和工資卡,舒一樂是交出了手機和身份證。當新聞媒體早已反思,炒作這類話題會對社會文明建設起到負面作用而避免炒作時,電視劇卻炒起了這個舊飯。
周星在點評這一現象時說:南京彭宇案的概率極小,可為了戲劇性,這種可能被放大。極小概率的事件放大后,失真度會非常明顯,只能說,編劇缺少對生活的觀察、缺少藝術的創造性。最大的破壞性不在于這個誤會巧合里,而是在于敗壞人們的生活理念。浮光掠影的劇情,卻會讓人們在偶然中看到普遍性。
“如果看劇不去深究也能看下去,敷衍下去。追究一下,就會發現:太可笑、太生造,離生活有點遠。時過境遷,編劇找不到新的家庭生活的內在的、心理的、矛盾的東西。所以在這些劇中,對話使用著很現代的語言,但關系是老舊的關系。”周星說。
家庭劇、情愛劇、夫妻劇中存在著嚴重的斷裂,電視劇情境與現實的斷裂,語言與家庭關系的斷裂究其原因,是“人的習慣性或是編劇的習慣性,他知道市場需要這些劇,卻又沒能通過自己微細的觀察挖掘新的矛盾,加以表現”。周星說。
(編輯:偉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