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已經蘇醒（布面油彩） 何多苓 中國美術館藏

設色山水軸（紙本水墨設色） 黃賓虹 浙江美術館藏

　　身為“文青”的阮文女每次春節前，都要從北京坐火車外出旅游，或者回家過年；她對藝術史雖談不上如數家珍，卻早知道全國各大美術館施行了免費開放政策。1月19日，她想著，去成都吃抄手，去上海吃小籠包，還是西安的泡饃？正在向北京站前行而猶豫不決之際，瞥見了五四大街上中國美術館鮮紅的展覽海報——“群珍薈萃——全國十大美術館藏精品展”。

　　這是新中國成立以來首次全國各大美術館藏品的集中展示：中國美術館、中華藝術宮（上海美術館）、江蘇省美術館、廣東美術館、陜西省美術博物館、湖北美術館、深圳市關山月美術館、北京畫院美術館、中央美術學院美術館和浙江美術館的館藏精品，展示出當今中國美術館界群珍輝映的典藏譜系和齊心合力的研究策劃，形成一幅“十全十美”的藝術圖景。這樣“散漫的拼盤”，簡直能“坐地日行八萬里”：這個小時在中國美術館里看《父親》，下一個小時就轉到上海美術館欣賞林風眠的作品；在油畫中感受中央美術學院老先生的“范兒”，或者轉角與深圳的先鋒設計力量不期而遇。展覽能讓人打破時間與地理上的局限，穿梭于東西南北中的藝術風景。

　　阮文女走進展廳，隨手取了一本美術館當月展訊的小冊子，翻開“群珍薈萃”的展覽介紹：十大美術館高度重視此次同臺合展，根據各自藏品優勢，形成了10個具有不同學術特色的專題展覽，在展覽策劃上，尤其注重以當代智識激活藏品，讓藏品展現出在美術史坐標上的價值，許多作品是第一次在北京展出，使廣大觀眾能夠欣賞到各館藏品的特色與精彩。當她信步觀看時，聽到上海美術館執行館長李磊在評論：“展覽選的都是各館掐尖兒的作品。”——中國美術館以“蘇醒時代”為題，《父親》《鋼水·汗水》《潮》等大家以前耳熟能詳的名作，展示改革開放后中國美術發展的態勢，特別是在社會發展過程中，中國美術變遷的路徑和脈絡；上海美術館推出“遇見·上海”，探討上海現當代藝術發展中的現代化與全球化問題；江蘇省美術館推出“江蘇大家——江蘇省美術館藏20世紀中國畫精品”，聚焦于20世紀百年中國畫發展歷程中長期在江蘇工作、生活以及江蘇籍名家的中國畫精品；陜西省美術博物館以“長安傳薪——陜西省美術博物館藏近現代中國畫展”為題，匯集石魯、趙望云等名家代表作，展示長安畫派延至當代陜西中國畫壇的發展面貌；廣東美術館以“融合·碰撞”為題，結合文獻展示20世紀前半葉廣東現代美術發展的脈絡和歷程；深圳市關山月美術館則以“創意圖像”為題，展出館藏海報精品，反映中國當代平面設計的面貌和發展水平；北京畫院美術館的“丹青京華”聚焦20世紀中國畫壇，呈現以齊白石、金城、陳師曾、陳半丁、胡佩衡、于非闇、徐燕孫等為代表的名家風采；中央美術學院美術館以該館收藏歷屆畢業生的留校作品，展現了20世紀中國美術的“青春時代”；而浙江美術館帶來“賓虹氣象”，其中既包括黃賓虹不同時期的山水畫代表作，也包括了他罕見的花鳥和書法作品。

　　潘玉良的《花果》一片絢爛，簡簡單單的靜物，有著紀念碑雕塑式的靜穆與博大，琳瑯滿目不虛此行。再細轉一圈，更有驚喜發現：上海美術館林風眠的《仕女》系列，比一比，幾張畫有何不同？更具難度的是北京畫院美術館帶來的《背面仕女》。兩幅幾乎一模一樣的作品，一幅是王夢白的原作，一幅是齊白石的“盜版”。據傳，王夢白與齊白石關系并不好，齊白石之所以臨摹其作，實為應人之邀，他在畫面題字道“此幅乃友人所予臨王夢白，誰是誰非任人評說”。口氣很狂妄嘛，是白石老人的調調兒。

　　“中央美術學院通過培養出的一批批杰出藝術家以及他們所創作的經典作品，奠定了其在新中國美術發展歷程中不可替代的地位。可以毫不夸張地講，絕大部分創造了新中國美術歷史的藝術家都與中央美術學院密切相關。他們要么任教于斯，要么受教于斯，最值得學界關注的是這批藝術家中許多人的青年時代正是在中央美術學院度過的，無論當時的身份是教師還是學生，他們藝術發展歷程中關鍵性的代表作或成名作幾乎都是在這里完成的。”中央美術學院美術館館長王璜生講解說，周思聰在她的“青春時代”，也并不是沉郁悲壯的“墨荷”，而是言簡意賅的《清晨》，線條已然精到。湖北美術館收藏的姚麗的版畫《手印》展現的勞動工具，有著幾何化的靜默之感。而阮文女在其他展覽上也曾相遇的《最后一根鋼梁》，是軍人武石創作于1957年的作品，表現武漢長江大橋即將建成、安裝最后一根鋼梁時的場景。此次湖北美術館亦別出心裁，展現現當代工業版畫這一伴隨著新中國社會、政治、經濟、文化發展歷程而成長與壯大的特殊畫種，從事工業版畫創作的作者來自全國20多個省市，他們都身兼版畫家和工人的雙重身份，散布在中國各個工業建設基地的廠房、礦山、車間中，在工作中汲取創作靈感，以充滿個人情感的視覺語言，展現工人們多姿多彩的工作場景和生活場景的“工業記憶”。

　　在廣東美術館的展廳里，館長羅一平特別介紹給公眾的是譚華牧的《合唱》，用色和場景都十分“卡哇伊”，還有趙獸的《臉孔》，有著和野獸派畫作一樣的色彩沖擊力。“對廣東近代美術發展而言，中國現代美術的啟蒙運動是一個重要的歷史時期，它催生了寫實主義、嶺南畫派、廣州市立美術學校、中華獨立美術協會、現代版畫會等現代美術團體及運動，大批現代藝術家由此登上歷史舞臺。他們的藝術及人生歷程在20世紀中的起伏跌宕，雖大部分已為今人所淡忘，但這無疑是中國近現代文化史中極富魅力和亟待挖掘的領域，回顧他們，可以幫助觀眾理解半個多世紀前廣東現代藝術發展的文化生態。”羅一平說。而丁乙的《十示92-4》和盧治平的《瓶非瓶》等作品，則幫助觀眾在上海美術館的展廳里了解“遇見·上海”的主題：“我們從上海藝術發展中關于現代化與全球化的問題出發，拋棄了慣常的以時間為線索的闡述方式，而從不同歷史時期的具體情境中挖掘一個時代的文化問題，揭示出不同歷史階段上海藝術獨有的文化生命力，以及蘊藏其后生生不息的精神內涵。”李磊也守在“自己的”展廳向公眾不斷做著介紹。

　　10個展館，500余件作品，讓不少美術館在展陳設計中將空間打出隔斷、增設展桌，以增加展示空間，也讓“群珍薈萃”如同一個20世紀中國美術的博覽會一般豐富和散亂起來。“江蘇省美術館、廣東美術館、陜西省美術博物館、北京畫院美術館和中央美術學院美術館大多選取了20世紀早中期的作品，而深圳市關山月美術館、湖北美術館和上海美術館則聚焦90年代至當代的作品。如何讓藝術連貫起來？我們館就選擇了80年代的油畫和雕塑，以傷痕美術、鄉土寫實的思潮來使兩大部分連接，讓這個‘群展’具有藝術史敘事的特點。”中國美術館館長范迪安介紹說。——這個有用，在阮文女看來，如何欣賞作品，如何了解展覽，比類似如何推動美術館界自身學術建設的問題要有趣而中聽得多。“各館把自己具有特色的精品拿出來，讓廣大觀眾欣賞近百年來的精品，很有意思；我認為，這是中國正規美術館建設的開始。”著名美術家靳尚誼說得也很實在。

　　這幾年，阮文女沒少來美術館，特別是在免費開放之后。電視臺開年有大戲，美術館新春有大展，這成了固定的藝術“年貨”：2008年的“盛世和光——敦煌藝術大展”、2009年的中國工藝美術大展、2010年的情境書法大展、2011年的50年捐贈作品大展、2012年的鄧拓捐贈中國古代繪畫珍品特展……中國美術館的開年動作，從聚焦一個題材、一種門類，到如今借提升公共文化服務能力之際聚集十館精品，讓當代美術館的展覽形式與制度有更多生發的可能。“這個開年展持續到2月26日；2月底，我們將借中國向蘇聯派駐第一批美術留學生60周年紀念日，推出‘到蘇聯’展覽；5月份，在中國美術館建館50周年之際，我們還將以全館展廳的規模舉辦展示20世紀中國藝術發展歷程的展覽……”阮文女側耳傾聽范迪安跟記者們透露的“年度秘辛”，不禁好奇：那時又會有怎樣更新奇的視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