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黃梅音樂劇《貴婦還鄉》
黃梅戲也是音樂劇
——觀黃梅音樂劇《貴婦還鄉》
音樂停止,看來像話劇;歌舞起來,看來像音樂劇;唱腔開口,聽來又是黃梅戲。
《貴婦還鄉》在保留黃梅戲音樂的同時,破除了戲曲音樂與表演的程式,顯示出音樂劇與戲曲改革的巨大潛力。
《貴婦還鄉》是瑞士劇作家迪倫馬特的名作,先有北京人藝的話劇,由朱琳主演。去年,黃梅音樂劇改編本出臺,由王新紀編劇,梁群導演,徐志遠、孔宏偉作曲編曲,邊文彤舞美設計,吳瓊、黃新德領銜在北京保利劇院演出,劇組演員由首都藝術院校表演系青年演員組成,曾在京城引起轟動。不久前這部戲在梅蘭芳大劇院再度上演。
大戲開臺,先是一段歡快的爵士風格序曲;大幕拉開,是小城居倫市民滿懷興奮,在談論克萊爾夫人還鄉的事情。夸張的話劇表演緊接開場曲,一段黃梅調合唱曲載歌載舞,表達出眾人期盼貴婦還鄉,帶來經濟發展的愉快心情。火車聲中克萊爾夫人登場,開始她一擲千金的表演。克萊爾夫人先是帶領往日情人伊爾故地重游,來到談情說愛的小樹林,詠嘆一曲抒發往日情懷,隨即開出十億美元的價格,要討還公道,索取伊爾性命!劇情陡然緊張起來。居倫市民出于人道主義觀念,拒絕了克萊爾夫人的金錢交換。他們先是去伊爾商店賒賬,以表明自己的同情應該得到某種回報,后來反省自己支持伊爾犧牲太多了。終于,他們抵擋不住克萊爾夫人美元的誘惑,連伊爾的老婆與兒子都成為金錢的俘虜。最后,居倫市民以公投為理由,要了伊爾性命。
黃梅音樂劇《貴婦還鄉》的情節忠實于迪倫馬特戲劇主題與內容,彰顯現代資本主義文明中金錢的力量與人性的扭曲和丑陋。劇詞流暢通俗、幽默有趣,其間增加了許多現實生活的內容與當下的時尚元素。比如克萊爾重游幽會小樹林,市長動員市民緊急綠化環境,植樹種草,眾多演員身披樹枝化為森林,供克萊爾、伊爾穿梭其間,尋找往日感覺,以及電視采訪全民公投及市民狂歡大跳“黃梅style”等等,可謂中西合璧、新舊貫通,舞臺表演不拘一格,生動活潑。
吳瓊扮演的克萊爾,黃新德飾演的伊爾有聲有色,唱演均見功夫,臺上很有吸引力。市長、警長、醫生、牧師等角色也不示弱,雖無獨唱,個個表演入情入戲。臺上大小十幾個角色,沒有一人閑得住,載歌載舞且爭先恐后出戲,拿出看家本領,絕不湊數。
《貴婦還鄉》舞美寫實,大方好看,其實主景只有一個,尖塔形帶閣樓的歐式建筑擺放正中,從頭到尾不曾移動。一上一下的空間格局讓克萊爾夫人居高臨下,坐火車到達從高處下來,住在閣樓俯視下方。前臺是廣場也是伊爾的地盤、眾人活動的地方,配合后臺的背景,不斷掉下景物轉換著舞臺的氣氛。粉紅桃心象征愛情,泡沫充滿或許要人性命,隨后絞索吊下,真要伊爾性命。總之,主景一個絕不單調,匠心獨特。服裝與化妝西式與時尚結合,也很寫實,各色各式,因地制宜,沒有像歌劇院演洋歌劇非要做假發,顯得很自然。
《貴婦還鄉》音樂中西合璧,有爵士、管弦,有京腔、流行歌曲。但唱腔百分之七八十是黃梅戲旋律。合唱齊唱的歌舞曲是黃梅調,還有那“乖乖隆的咚”的黃梅戲襯詞;吳瓊、黃新德的大段唱腔更是黃梅戲音樂。唱腔有新有舊,克萊爾與伊爾樹林幽會的愛情二重唱,是“夫妻雙雙把家還”原封不動的旋律。而克萊爾的愛情大詠嘆,卻是一首全新創作的流行歌曲,有百老匯音樂劇大詠嘆的氣魄,讓吳瓊一展大歌勁嗓靚麗歌喉,聽來十分過癮,只是稍感與特色鮮明的黃梅調風格不太協調。好在這臺戲歌舞表演整體音樂拼貼很多,一會兒唱起京劇《智取威虎山》的“早也盼,晚也盼”;一會兒是貝多芬“歡樂頌”音調;一會兒伊爾赴死,眾人齊唱“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的旋律。所以,偶有一段歌曲沒有守住黃梅戲音調,觀眾并不介意。
其實,觀眾最在意的是這個戲好看好聽。《貴婦還鄉》情節離奇,人物鮮活、寓意深刻,豐富的戲劇內容加上恰當的改編處理,有懸念、有意思,好看沒有問題。黃梅戲大歌、小歌,快歌、慢歌加穿插時尚曲調,耳熟能詳,好聽也沒有問題。將《貴婦還鄉》一出外國話劇,放在黃梅戲與音樂劇的大鍋中一煮,本身就是一大創意、一種新意。加上滿臺年輕演員,話劇表演出色,舞蹈也不業余,歌聲還有情緒,這臺黃梅音樂劇的票房價值一點沒有問題。
如果要給這出戲挑一點毛病。那就是對音樂還可以動點手術。對那一首克萊爾流行歌風的愛情歌曲可加以修改,中間或后面轉回到黃梅調的風格,或者,干脆用黃梅戲音調為動機發展出一首通俗大歌曲。這樣,全劇主要角色主要唱段風格就能基本統一。此外,重唱歌曲寫作與演唱不夠出色,齊唱與合唱歌曲需繼續操練,音準與諧和需再提高一些。不要讓群角歌聲聽來顯得業余。畢竟是黃梅戲也是音樂劇。吳瓊、黃新德獨唱專業,合唱、重唱也必須歌聲專業。進一步講,音樂創作與表演應該精益求精。音樂只是緊貼戲劇還不夠,應該穿透戲劇形成獨立品格。本版《貴婦還鄉》缺乏獨有的黃梅戲或者音樂劇的旋律主題,缺乏角色獨立的音樂形象設計,缺乏全劇鮮明的音樂主題。這些可以在已有唱段基礎上提煉加工,重復貫穿加以解決。總之,音樂仍然有修改余地。
或許,黃梅音樂劇《貴婦還鄉》最大的新意是保留黃梅戲音樂的同時,破除了戲曲音樂與表演的程式,顯示出音樂劇與戲曲改革的巨大潛力。這個戲音樂停止,看來像話劇;歌舞起來,看來像音樂劇;唱腔開口,聽來又是黃梅戲。全劇表演連接流暢,不讓觀眾感覺唐突。在此,編導處理舞臺形式“以劇為本”,豐滿的戲劇將所有的藝術表演統一,彰顯出堅實的戲劇文本對音樂劇創作表演的強有力支持。
(編輯:單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