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那個“比我老的老頭兒”
恰逢九十壽辰,《黃永玉全集》首發
又見那個“比我老的老頭兒”
九荷之祝(中國畫) 黃永玉
黃永玉先生作畫
黃永玉寄語感言
1.珍惜時間,好好讀書,一輩子跟著書走,不會壞。
2.一個人的一輩子,是統一的,不存在區別。一個人一輩子的工作,人和人之間是沒有什么分歧的,這里面可能會有些變化,但是沒有什么矛盾。
3.年輕人是時常錯過老人的,這個是我自己的感覺,年輕的時候很多老人家對我好,等到我們成長了以后他們都不在了。我們當時在一個不太正常的時代,我們想去找那些老人家卻沒有機會,老人家想見我們又不敢見。
多年前,曾偶然間在電視上看到黃永玉的訪談節目,那時老先生閑適地倚靠在沙發里,手持煙斗,講著講著就要抽上一口,漫談與老友間的往事。時光荏苒,黃永玉先生即將迎來九十壽辰,適逢湖南美術出版社新書——涉及美術、文學等門類的14卷皇皇巨著《黃永玉全集》首發,終于有幸得見因年事已高鮮少出現在公眾面前的老先生。10年前,黃永玉先生曾出版過一本散文集《比我老的老頭》,講述他眼中的錢鐘書、沈從文、李可染、張樂平等藝術大家。如今的他,精神依舊矍鑠,不過錦玉華章已然復歸了質樸與從容。
一個有趣的老頭兒
黃永玉先生當天身著一件顏色鮮亮的黃色上衣,顯得格外精神、充滿活力,這與他樂觀向上的性格不無關系。現居北京東郊萬荷堂的他,很愛畫荷,如其創作的《九荷之祝》中,荷花亭亭玉立盛放于夏日,蓮葉相接,綠意盎然,不畏驕陽地展現出一片生機。眾所周知,黃永玉先生多才多藝,涉獵極為廣泛,包括小說、雕塑、版畫、插圖、彩墨、陶瓷、建筑及庭院設計等諸多領域,他的創作視角獨到,并敢于突破陳規、直抒胸臆,而提起他的水印套色木刻《阿詩瑪》、彩墨紙本《貓頭鷹》《庚申年》、生肖猴郵票設計更是家喻戶曉。
首發式開始不久,黃永玉先生的談話便很快讓大家感受到了他那與生俱來的幽默。老先生并未讓人攙扶,他緩步走上講臺,說:“我一秒鐘之前都沒有準備,也不知道要講什么。我想可能是年紀大的、湖南畫畫的沒有比我更老的了,所以多謝湖南的領導給我出版這套圖書。寫文章是‘文革’以后情緒好點,東說西說、東想西想地就這么寫出來了,也不是什么成大器的東西,把它集起來沒有想到有這么多。以前刻的木刻,我覺得有幾百張,一看才發現原來這輩子我刻了那么多。因為刻木刻要鏟底子,算起來,光是這個底,可不就是好幾十年,就是這一點,別的沒有什么好講的。”
雖然黃永玉先生不愿過多談論自己,但嘉賓們卻對他做出了許多解讀和評價,其中不乏生動傳神的璣珠妙語。作為作家、藏書家的原人民日報出版社社長姜德明說:“我這樣感覺,黃永玉本人也是這么一個非常善良、非常獨特、非常幽默、非常可愛的老人。在我的記憶里,黃先生永遠是那么特立獨行,在他身上沒有一點公式化、一般化。”中央美術學院教授、中國美協版畫藝委會主任廣軍知道黃永玉先生如今的聽力有些不好,但視力還很好,思路也依舊清晰,所以在發言時特意先向他舉出自己的名牌示意,作為老先生的學生他飽含深情地說:“要了解一位畫家,首先要了解他是怎樣一個人,除了出版印刷的畫作、書籍之外,其實還有很多的東西。比方說我就看到很多畫家的作品很無趣,因為其本人就無趣,而黃先生不然,他喂馬、打拳、吹小號、刻煙斗、養動物、愛音樂,如果這些方面有機會讓他也展現一下,那么就更加立體了。”也許有一天,當這些都可以真實展現在觀眾面前的時候,我們就能更為真切地感受到,黃永玉先生確實是一個有趣的老頭兒。
一個不好說的老頭兒
首發式現場的記者提問環節中,由于聽力問題,黃永玉先生揮了揮手,讓記者們湊到他耳旁說話,這一率性之舉引起了全場的一片笑聲,也一下子拉近了他與大家的距離。對于記者提出的有關流派的問題,黃永玉先生說:“這個東西我也不太清楚,畫畫本來有老師、有師傅,所以就有了流派。但我沒有師傅,成不了流派,也沒有想過要成什么流派,因此不存在這個問題。” 當被問及與同出自湖南的齊白石先生相較,兩人的作品有何不同時,他的回答是:“這問題我不能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這個問題我回答不了。”
這些“不好說”的答案看似與黃永玉先生一貫坦率直言的性格不符,也許有人會想,這還是那個率性的黃永玉么?當然還是。有個記者問起他如何評價自己的家鄉鳳凰,他脫口而出:“以前是又嫵媚又野蠻,現在是收錢收得很野蠻。我覺得不應該讓野蠻把原來美好的東西蓋住。”而在回答“90歲之后的人生規劃是怎樣”的時候,他更是毫不避諱地講:“90歲還能有多大的規劃?我希望慢一點死,把要做的事情做完。”
其實正如他自己所說:“我這一輩子沒有什么驕傲的,也沒什么失意的,我從來不會丟掉自己。”他只是一直坦然地做著自己,沒有遮掩,也不會刻意。之所以回答“不好說”,那個會把記者的提問復讀一遍作為回答的黃永玉先生,或許真的只是因為他從未關注、在意過那些問題。有記者讓他用一道湖南菜來形容一下自己,他想了想說:“如果讓我說的話,我是青辣椒炒紅辣椒。為什么?就是辣么!”
黃永玉先生是純粹的,如他自己所言:“我這個人一眼就看透了,也沒有什么,和老同事、老朋友幾十年相處,也曉得我是一塊怎樣的料子,講多了也不太好。”但是在藝術的創作上,他的腳步從未停歇,所以他才會說:“我只管我自己畫畫,自己寫文章。”廣軍說:“黃先生經常對我講,在此時此刻世界上有多少藝術家在拼命地奮斗,我們哪有工夫去偷懶呢。我們身邊有一個黃永玉,這個‘比我老的老頭兒’,他是一個現成的榜樣,他是這樣一個人,永無止境地勞作。在編這套畫冊的時候,他還在不停地干,前天我在先生家里看到又有兩大本畫冊出來,他是這樣能干,像噴泉一樣洶涌澎湃。”
相較于黃永玉先生回答的許多“不好說”,他也的確是個“不好說”的老頭兒。他的話語發自肺腑,他會感慨:“不要浪費時間,好好做事情。把題目弄得很大,事情卻做得很少,那就糟糕了。我的這個90歲不容易,還有多少年,那誰能知道?所以一天扣著一天,認真地工作就是了。”如奇跡一般,當身邊的老友相繼離去,歲月的流逝并未給他帶來過多的傷感和迷茫,相反的,他變得更為堅實,“我很少做夢,干活干得很認真,完了就睡覺,一覺睡到天亮”。正因如此,當人們翻開今年的《收獲》雜志,依舊可以看到黃永玉先生創作的文章《無愁河的浪蕩漢子》及其間靈動鮮活的插圖在不斷連載。
(編輯: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