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濟墓發掘:唐代拉伊奧斯的家事?
歷史像謎一樣存在著,于不經意間露出冰山一角,已足夠給人以驚喜。北京房山長溝唐代墓葬從去年8月發現以來,經過挖掘、清理,歷時10月有余,終于將全貌呈現在了世人的面前。無論是完整的形制結構還是別致的出土文物,都屬于同期、同規格墓葬中罕見的,同時,公眾也可以發現,古墓主人劉濟一家的家事與希臘神話中俄狄浦斯一家有著異曲同工之妙。而劉濟,似乎就是俄狄浦斯之父——唐代的拉伊奧斯。
須彌座式棺床
劉濟夫人墓志蓋四周的文吏懷抱十二生肖浮雕
綠釉塔式罐(罐身)
文官俑
直擊現場
墓主人身份確定
6月22日,考古挖掘現場,專家們正在緊鑼密鼓地進行著最后的細致清理工作。這次的重頭戲是開啟墓志,揭開墓主人的真實身份。
房山長溝唐代墓葬里發現了兩合較為完整的墓志?!澳怪居蓛蓧K石頭組成一套,上方的墓志蓋一般文字較少,主要記載了墓主人生活的年代、姓氏、官職等,下方墓志底的內容則較為詳細,一般用幾十字甚至幾百字客觀、真實地記載墓主人的生平事跡。擁有墓志的人,非富即貴?!敝袊缈圃嚎脊叛芯克芯繂T安家瑤介紹說。
考慮到墓志年代久遠、石質疏松、體積較大,且場地比較狹窄,北京市文物古建公司沒有選用一般的搭腳手架的方式而是選擇了龍門吊的開啟方式。據相關負責人介紹,龍門吊的特點是跨度大、穩定性好。隨著包裹著棉被重達2噸的墓志蓋緩緩向上移動,距離確定墓主人身份的時間也就更近了一步。當“唐故幽州盧龍節度觀察等使中書令贈太師劉公墓志之銘”,6行、24字的篆書隨著考古挖掘現場負責人程利手中的小刷子將浮土一點點掃去而呈現在人們眼前的時候,墓主人的身份已基本確定。緊接著,程利對墓志底的內容進行了清理,“劉氏,字濟”字樣顯露出來,至此,墓主人的身份為唐幽州盧龍節度使劉濟已是確定無疑,與之前專家們的預測不謀而合。這是繼豐臺王佐鄉發現的史思明墓后又一唐代節度使的墓葬。同樣的方式,另一合墓志也隨之開啟,確定了另一墓主人的身份,即劉濟的夫人張氏。
彩繪壁畫的發掘與保護
劉濟墓內的壁畫數量眾多、面積較大,遍布于墓道東西壁、耳室、壁龕、后室等,豐富、精美的程度在同時期、同規格的墓葬中是極為罕見的。劉濟墓壁畫有別于其他墓葬內壁畫的一個顯著特點是有兩層,隨著考古專家的手指方向看去,記者發現,透過外部殘損的墻皮可以隱約窺見內部的壁畫。相對于外部壁畫的豐富與精美來說,內部壁畫則簡單了許多?!爸杂袃蓪颖诋嫞赡苁窃趧略岬臅r候畫過一次,后下葬劉濟夫人的時候又補畫了一次。”程利推測。壁畫內容包括樂舞表演、家居生活、彩繪建筑、侍女、動物、植物等,反映了當時的生活習俗、服飾特色、娛樂方式與建筑風格等,可謂是研究北京地區唐代社會生活尤其是貴族生活及其精神追求的重要資料。
清理壁畫的專家們都穿著白大褂,為的是避免自身衣物對壁畫的損毀。跟隨著專家董玉剛手指移動的方向,記者的視線定格在了一個唐代仕女身上,她在毯子上翩翩起舞,五官清晰,臉型圓潤、微胖,契合了唐代“以胖為美”的審美取向。北京考古學會會長齊心則將關注點放在了壁畫中大量出現的馬的形象上。她介紹說,唐代騎兵盛行,且威武四方,劉濟墓壁畫中馬的出現與他武將的身份相關,《全唐書》《新唐書》中都有記載,他任幽州盧龍節度使期間曾立下赫赫戰功,深受皇帝的器重,馬的出現也是其驍勇一生的有力見證。
劉濟墓內的壁畫是在磚墻上直接抹上白灰然后畫上去的,在磚與白灰之間沒有草灰泥的夾層,如何將壁畫揭下來進行保護是一個難題。如果運到博物館的話,就要連同磚墻一同揭下來,因此專家們現在也在考慮是否要原地保護,這還需要進一步研究決定。北京市文物研究所所長宋大川表示,在壁畫保護措施確定之前,為避免壁畫長期暴露于空氣中發生變質而損毀,將適當暫停壁畫的發掘工作。
探尋墓主人生前信仰
在考古發掘現場,記者觀察到了一個特殊的現象:凡是和墓主人靠得很近的物件,比如石棺床、長明燈等都雕有蓮花的紋飾。經過專家結合相關史料進行推斷,這與劉濟生前信佛是分不開的。
在主室的北部中央放置有石棺床,棺床上原放置有石槨木棺,現已被毀,僅余部分石構件。目前發現有石槨南側底板1塊、南側立板1塊及頂蓋1塊,尤以石槨南側立板的造型最為精美,中部雕刻有“仿木構假門”,浮雕出門框、門簪、門扇及乳釘、門鎖等形象,并施以彩繪,尤其浮雕門鎖上貼金裝飾手法,令人嘆為觀止。
石棺床平面呈梯形,南寬北窄,仿須彌座式,由6層石條拼合砌筑而成。6層分別雕刻不同圖案紋飾,或浮雕金剛臉及瑞獸造型,或彩繪蓮花及牡丹圖案形象,或祥云圖案及人面造型。長明燈位于主室東南部近甬道處,漢白玉質,由燈盞、燈柱及燈座三部分組成,雕刻精美,裝飾有浮雕蓮花造型及線刻牡丹紋飾。
蓮花、瑞獸、祥云等紋飾的出現,很好地詮釋了墓主人生前信佛的事實,相關文獻資料中也有類似的記載?!斗可娇h志》這部創自明萬歷、清至民國一再續修的房山地方文獻中,記載了佛教圣地云居寺的刻經故事。在這部文獻中,《涿鹿山石經堂記》這一出自唐代的碑記,赫然署名為劉濟。在這篇碑記中,劉濟自述:“我劉濟用自己的官俸,為圣(唐憲宗)刊《大般若經》,在今年四月完工?!边@篇文字揭開了一個鮮為人知的史實:劉濟不僅戰功赫赫,還虔心向佛。據北京石刻藝術博物館研究員吳夢麟介紹,除了《大般若經》,劉濟還刻有《妙法蓮華經》,并對寺院刻經給予鼎力支持,在刻經史上留下了濃重的一筆。國務院國家古籍整理重點項目《中華大藏經》就是用的云居寺的拓片做的校勘底本,云居寺石經的價值在世界上都是獨一無二的,而劉濟作為其中作出過貢獻的一員也必將被載入史冊。
(編輯:單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