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話劇《駱駝祥子》回歸原著精神
根據文學作品改編而成的話劇作品不勝枚舉,文學尤其是小說構成了話劇劇本的重要來源之一,其中不乏經典之作。僅就中國的話劇舞臺來講,最具代表性的當屬曹禺先生對巴金小說《家》的改編。近年來,改編自蕭紅同名小說的話劇《生死場》、改編自張愛玲小說《紅玫瑰與白玫瑰》的同名話劇及改編自她的另一部小說《十八春》的話劇《半生緣》等,都給廣大喜愛話劇的觀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其是田沁鑫根據老舍長篇小說《四世同堂》改編的同名話劇,更是獲得了理論界和觀眾的一致好評。考察這些改編成功的話劇作品,可以發現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改編一定不能背離原著的精神。
發表于1936年的長篇小說《駱駝祥子》是老舍先生的代表作。1957年著名導演梅阡將其改編成話劇,并執導演出,1980年和1989年兩度復排重演。2007年顧威導演根據梅阡的劇本重新排演并在首都劇場公演,今年元月又再度在首都劇場公演。可以說,話劇《駱駝祥子》已然成為北京人藝的保留劇目和經典劇目。然而,由于歷史原因,話劇《駱駝祥子》在改編之初便與原著精神存在巨大差異,這差異最主要表現在對祥子命運走向的揭示上。在小說中祥子在經歷了“買車丟車”的三起三落后,隨著虎妞和小福子的去世,一步步走向墮落,逐漸從一個淳樸的靠力氣吃飯的本分“良民”淪落為一個不知廉恥的偷奸耍滑的無賴,一個墮落的猥瑣的自私的“社會病胎”,正如小說最后一段所寫“體面的,要強的,好夢想的,利己的,個人的,健壯的,偉大的,祥子,不知陪著人家送了多少回殯;不知道何時何地會埋起他自己來,埋起這墮落的,自私的,不幸的,社會病胎里的產兒,個人主義的末路鬼!”而在話劇創作中,則將祥子塑造成一個“無數次打擊讓祥子看到了生活的嚴酷,也讓他真的像駱駝一樣,‘肩膀上多沉,路多遠,也不能叫人壓趴下。’他將在人生的路上,頑強地繼續走下去”這樣具有堅毅性格的積極向上的理想人物。在話劇結尾,祥子對小福子說等自己混好了來接她,很自信,完全是一副不畏艱險的樣子,這與小說中的祥子形象形成了巨大反差,完全違背了原著精神和人物性格特征、人物命運走向,是對原著的顛覆性改造。造成這種結果的根本原因在于當時的社會歷史條件——作為特定歷史時期的產物,劇本的這種改編是可以理解和接受的,但今天還按照那個特殊年代改編而成的劇本進行演出,便頗值得商榷了。
作為主人公的祥子,如果他的性格和命運與原著反差巨大,那么觀眾就有理由問,他還是那個老舍筆下讀者耳熟能詳的那個人物嗎?如果不是,又有什么理由要打著他的旗號呢?作為特定時代的產物,觀眾能夠接受這種劇作,但在改革開放、思想解放30多年后的今天,劇作者(現在的創作者)是否應該讓劇作回歸原著精神、讓觀眾領略到真正的《駱駝祥子》、“看”到那個符合自身發展軌跡和時代影響的祥子的形象?我以為這是創作者應該認真思考并必須做出選擇的重要問題。可惜的是,在今年的首都劇場,觀眾看到的依舊是54年前的那臺既看不到原作精神風貌、也看不到人物性格特征和作品所表現的時代歷史真實的、烙有鮮明特定歷史時期痕跡的“舊劇”。
對于文學作品尤其是經典作品的話劇改編,可以說是見仁見智,不必也不可能完全拘泥于原著,而且也必然會受到所處時代的影響,但有一條是必須要遵循的,那便是忠實于原著精神。作為特定歷史條件和特定歷史時期的產物,話劇《駱駝祥子》的創作從一開始便先天不足,可說是個畸形兒。今天,當再次將其搬上舞臺時,我以為當下的創作者首先要做的,便是讓其回歸原著精神,呈現給觀眾一個真實可信的、沒有被篡改和玷污的《駱駝祥子》。然而,事實卻讓我深感失望。我期待著能夠盡早看到一部忠實于原著精神的話劇《駱駝祥子》。
(編輯:競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