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竹齋藝話(七十七)
● 近月來,習慣于“不平則忍”的書界人,聽到南京孫向群的“不平則鳴”,有點意外。孫向群一怒而起的原因是自己投稿第七屆全國書學討論會的論文落選,而另一篇同題的論文,孫認為“水平一般”,卻榮獲了二等獎。為了維權,孫開始向中國書協要個說法。此事在書界已引起廣泛關注和爭議,有大加贊賞,甚至要捐款支持的,也有不以為然,說孫無理取鬧,想“作秀”一鳴驚人的。
拋開“仁智各見”的中庸之道看,筆者以為,對當前書界來說,“不平則鳴”比“不平則忍”好。因為贊賞者支持的是一種帶有覺醒意識的維權行為,而說孫“作秀”者,至少是不夠寬容。因為如果讓孫不平則忍,無疑是讓他不要“在沉默中爆發”,而是“在沉默中滅亡”。
說“維權”的話題,有點老調新彈了。這里既包括孫向群維護自己合法權益的小問題,也包括支持者和非議者在內的書界公眾能否共同營造一種維護合法權益(例如公平公正等)法制氛圍的大問題。有句名言,雖然已經久違,仍舊響亮有力:“我可以不同意你的觀點,但我必須誓死捍衛你表達觀點的權利”。道理非常簡單,不維護他人的合法權益,當你需要幫助的時候,也沒有人維護你的權益。“維權”是社會進步發展到某個比較高級層次才可能有的公民自覺意識。只要不是強詞奪理,維權都須持著規章、約定、法律等作依據。意愿中的說法要不要得回來,可以兩說,被侵權者原本沖著“三公”來的,這一點,誰都聽得明白。盡管現在社會上一聞誰要維權,就好像誰要跟人過不去,楞找茬兒似的,會招致白眼冷遇,獲賜“小鞋”,甚至遭到封殺,但是,竟然有人敢站出來,公開亮牌,要個說法,這就是進步。如果媒體旁觀無語,以為事不關已,則未免麻木。
“不平”,就是不服。不服的理由不管在理不在理,都應該有讓孫向群說話的權利,大家也應該有傾聽投訴者說話的膽魄和耐心。或許,正因為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看熱鬧型書法家太多,遇著不平能忍而且善忍的自命清高型書法家也太多,所以才讓書界的不良之風如此如此。“地球變暖,大家都有責任”的說法,在幾年前曾遭到過譴責,現在勿需“三省”就認賬的已經大有人在了。大家都奉獻一點愛心,多一份責任感,地球也不致于被折騰成今天這般模樣。我們只有一個地球,我們也只有一個中國書界。如果大家都多一份愛心,多一份責任感,茍有不平,必有人鳴,書壇的現狀肯定比今天好得多。
(2006年11月26日)
● 有人說“孫向群一篇論文落選,就投訴;參展者不公平落選的更多,也沒聽見有秋菊要個說法的……”。——參展者不要說法,不等于搞理論的都不要說法。況且,參展者以前不要說法,也不等于今天不要說法。現在“以人為本”,書界維權的覺醒正在年漸增強,這不是壞事。一種聲音,讓中國人吃大虧的事,還少嗎?沒有聲音,那就更糟,想想都發怵。維權是一種社會進步。畢竟當代中國書壇開始有人“不平則鳴”了。
鳴,就是“作秀”嗎?“一鳴定要驚人”,有什么不好?吾國怪現狀之一是,有人干了壞事,喧騰報端,沒人說“作秀”;干些引起公眾注意的事(包括見義勇為的好事),一旦見諸報端,評價稱好,就會被斥之為“作秀”。如果友人遭遇不幸,英雄救人前說“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國人說我作秀。拜拜”,吾國還能有英雄嗎?
“獲獎的是清華博士,寫的文章肯定比自學成才的孫要高明”。這個觀點,恕難茍同。這次“蘭亭”書法教育獎評選時發現一位全盤照搬美院某教授著作的抄襲者,就是名牌大學的博士教師。結果是沽名盜譽者被剔除,而云南邊遠少數民族地區一位堅持書法教育的普通教師獲得了三等獎。此例,值得深思。參加評選的中國書法教育委員會委員一致通過這個決定,說明評委的公正公平之心。評的是論文的學術水平。可以討論二人論文的高低,但不能以學歷來妄斷是非。如果是比學歷和職稱,還用交論文嗎?大家都交履歷表得了。
一般來說,如果認可那個專家評委會的權威,就等于認可那個權威評定的結果。翻盤有理的事太少,也太不容易。這,不單單是在中國。
下午中國人民大學三位學生來寒舍小坐,說起此事,筆者談了如上看法。有位女生還問:假設孫向群的這篇論文也同獲二等獎,或者那位獲一等,孫獲其次,孫還會“不平則鳴”嗎?
假設,都是“太虛論劍”。問一問,倒也無妨。
就憑孫向群敢做“出頭鳥”向中國書協討個說法的膽氣和自信,筆者估計他不會沉默。他要的是理,不是獎狀那張紙。其實,另外有一個問題也很值得思考:如果沒有那篇同樣論題的論文比較,一旦孫向群論文落選,他是否可以“不平則忍”了呢?類似的事情,過去又有多少作者“不平則忍”了呢?
燈下記之。忽然想起《水滸》上的一句話,阮氏兄弟說“俺這腔熱血,只賣與那識貨的!”——真正好漢語也。
(2006年11月30日)
(編輯:單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