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禾詩的鄉村主題
田禾的詩,像不經意留下的力量遒勁的速寫,勾勒了一幅幅畫面蒼涼悲壯而又沖淡自然的風俗畫。說它自然,是因為它寫實幾乎到了不事雕琢的自然主義地步;說它悲壯,是因為它在平靜的敘述里顯現了驚心觸目的真實生活,其背后是詩人作為藝術家的驚人膽魄。仔細揣摩田禾的詩寫作,似乎是自由心態下的自由寫作,似乎是生活與生命感悟的自然流露,并不存在匠心經營,并不存在文字上“捻斷數根須”的“推敲”之苦。詩人漫步在天風荒野、山岡垅畝之間,盡情地歌頌故鄉、親人,回憶童年、近距離描繪鄰家悲喜、生存與死亡,詩風單純,感情純潔,至醇甘冽。
他濃重主觀色彩的筆下,許多對象來自于農村,人物、風景、故事、傳說、親情、記憶……人物是農村的爺爺、父親、寡婦、表姐,是在我故鄉的“閏土”和“祥林嫂”,他們卑微,默默無聞,不停地勞作是他們惟一的存在主題,這群小人物因此具有了某些崇高與悲劇的品質,他(她)們行走一世是榨干自己、豐膩親人或者給親人帶來安慰。他們將生命獻給繁忙的、無盡的四季,這里似乎沒有無憂無慮的童年、浪漫的牧歌,人生顯得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來不及停下來休息,來不及享受、品味生命中的其他部分,便將身體重歸于泥土。不停息的勞作,這是生命的唯一旋律嗎?微薄的收獲與不計報償,與時代顯現出強烈的反差,加重了個體生命的悲劇性和沉郁色彩;而無法擺脫的與生命相伴隨的疾病和災難,輕易地擊倒了自然懷抱中的勞作者,他們的早死,構成了殘酷生活的殘酷畫面,讓生者感嘆天地不仁;又像輪回,枯榮交替,萬古如斯,不喜不懼。
《駱駝坳的表姐》《中年男人》《四阿婆死了》……,生老病死,重復著這個平原上沉重的故事。之所以沉重,是因為它依舊在上演著,生命的個體無法反抗命運,被命運支配,猶如古老的希臘悲劇,悲愴的基調無法改變。這類故事沒有盡頭,至少詩人還看不到盡頭。然而一個個生命的故事,又是詩性的。其詩性是無私和奉獻,是隱忍和無聲無息,是賤若草芥任人蹂躪,猶如小草、野草任憑風雨,脆弱而頑強,但旋生旋滅、即滅即生。悲劇性,一遍遍復演,從古到今,沒有盡頭,綿延出生活永恒的自在主題。被毀滅的生命,其價值也被無盡的更替所埋沒,唯有詩人在挽歌和詠唱,這是古老土地上生生不息民族的真正悲愴!閱讀田禾詩的人,因此獲得感動。
(編輯:路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