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研討會如何擺脫“捧哏化”傾向
不少文藝評論的“捧哏化”傾向一直備受詬病。走形式,不敢說真話,害怕得罪人,甚至無操守地說一些違心的溢美之詞,讓評論的鋒芒老鈍。一些文藝作品研討會的場景可謂真實寫照:主持人褒頌性的介紹,“權威”專家定調,而后是各種“流年碎影”式的生平憶語或“萬金油”式的陳詞濫調,至于有所提醒、有所針砭或激烈一點的批評,則往往蜻蜓點水,一帶而過。
一位參加過此類研討會的圈里人曾十分無奈地囑咐,大家都挑好的話說,不然某某會不高興的。“某某不高興”成為忌憚,想必有它的理由。多次接觸后得知,“某某不高興”以后,就不請你去參加研討了,其他圈內研討會知道你愛“雞蛋里挑骨頭”,以后自然也不請了;甚至一些媒體也有遠近親疏之分,評論約稿也會忐忑猶豫。一并折算下來,不但收入大大縮水,可能還會因此而漸漸淡出圈子。
評論不易,以評論出名更不易,何況還要確保無溫飽后顧之憂。文藝評論的患得患失,多少跟它缺乏“后方”有關系。雖然不少評論者往往就職于各高等院校、科研院所,相對穩定的收入尚能保證其評論的獨立性,但也輕易不愿意冒被排除于圈子之外的風險,而更多年輕的甚至自由職業的評論者,更不得不時刻瞻前顧后。從多數作品研討會看,幾乎都由創作出版方或出品方包辦,一應場地、人選、酬勞均由其承擔,自然希望得到正面宣傳。希望久混圈子的評論者們,也就只好心照不宣、心領神會。當評論成為一個缺乏獨立性的名利場,當秉筆者成為一群患得患失的宣傳供應商,評論患病可想而知。
不在圈子里就心悸目眩;其語言淺薄卻華麗,陳腐卻堂皇,從來不吝阿諛之辭。此病一旦流行,往往給人一種遍地有佳作、處處出才人的假象,實則卻淤積了種種問題,流毒于新的創作者、評論者。朋友評論、贊歌評論、圈子評論、紅包評論,在各類作品研討會上更是爭奇斗艷。
元人舒岳祥曾感慨評詩之難,說“必具真識而后評之當,必全正氣而后評之公”。這兩句話,前句自然是說評論應具備專業性,后句則強調要有公正之心。從專業的角度講,文藝評論的確不是人人可為,但也正因其非人人可為,圈子不大,聚圈共食腥穢的現象就尤其深可痛恨。佳作被湮沒蒙塵不說,年輕有灼見的評論家難以生存也不說,單以資財支撐而言,無強援的新人新作就難以出頭。
傳統的詩話評論,多為士大夫宦余的休閑娛樂行為,其獨立性體現在強調個人的品性修養,即所謂評論的風骨。隨著現代出版傳媒以及演藝產業的發達,文藝評論越來越成為一種工業鏈條上的重要環節,獨立評論受到的沖擊也越來越大。加上稿酬回報相對較低,評論從業者不得不放低身段、廣拓渠道混圈子,也就形成了目前的評論亂象以及各類作品研討會圈地圈資源的現象。可以說,這也是文藝評論在進入工業化及現代傳媒社會之后的一種畸形現象。匡正良序,非從內外兩個方面著手不行。
前不久,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出臺稿酬標準新規,一定程度上改善了長期以來稿費標準滯后的現象,也是對文藝評論界很好的鼓舞。但是,相對于更具現代性和產業化程度越來越高的一些創作,如電影、電視、美術等等,稿酬對評論的支撐顯然不夠。必須另有更多措施,正本方可清源,比如多設文藝評論類的獎項,成立相關基金,出臺有關研討會的規定。一些具體措施的可行性可以探討,主要目的就是改變評論研討圈資源、混圈子。
鄒忌諷齊王納諫的典故歷來被人征引稱道,其中有一句話,也許對我們反省評論之病不無好處。“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妾之美我者,畏我也;客之美我者,欲有求于我也。”要辦真正的研討,首先須評論獨立,不能“有求于人”,不能混圈子。作為評論者,潔身自好是風骨;作為評論環境,使評論者“無私無畏無求”,是基本條件。
(編輯:孫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