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聲音不如好故事,自打第一個歌唱選手因為講述個人遭遇而成功博得評委同情以來,渲染自己的身世背景,對于想要在殘酷的選秀節(jié)目中出人頭地的選手來說,似乎已經(jīng)從個例變?yōu)槌B(tài),榜樣的力量是你想象不到的強(qiáng)大。
近期,一項歷史悠久的電視歌唱賽事正如火如荼地進(jìn)行分賽區(qū)的初賽,本屆的特別之處在于,將增添“自薦小片”的環(huán)節(jié),小片時長1分鐘,由參賽選手自己創(chuàng)意制作,將會在選手演唱前播放,并接受專家點評。對于“小片”的功效,相信許多觀眾在《非誠勿擾》中早已見識過了,片中的某一個細(xì)節(jié)往往就會成為貼在男嘉賓身上的一個標(biāo)簽,影響著旁人對他的判斷。這就不由得不讓人擔(dān)心,“自薦小片”恐怕為歌唱選手們“講故事”提供了一個好平臺,他們故事講得是否悲慘感人,與他們的晉級、人氣關(guān)聯(lián)不淺。我們甚至可以聯(lián)想,這沒準(zhǔn)會催生一個生意,職業(yè)編故事的“策劃人”敲上門來,為參賽的選手量身打造一個既引人惻隱又合情合理還不露矯作之色的“好故事”。沒有個“好故事”,恐怕你都不好意思拍這個“自薦小片”。
不出人意料的是,就在這項賽事的初賽階段,參賽選手已顯露出對“講故事”技巧的嫻熟掌握。在浙江賽區(qū)的比賽中,一位選手唱完一曲《燭光里的媽媽》,或許是水平實在不敢恭維,評委邱昱就忍不住“毒舌”了一把:“聽你唱完歌,我真想揍你一拳。”那選手都快急哭了,于是趕緊講故事:自己去年患病,多虧了媽媽悉心照料。可是這樣依然沒能打動評委,邱昱說:“如果情不夠深,你就別選這首歌。”
這樣的表演并非個例,筆者的一位友人在賽事組委會工作,聽她講起種種自曝身世的選手,那怎是一個“悲慘世界”了得。在組委會的公共咨詢郵箱(并非報名郵箱)中,幾乎隔三差五就會收到這樣的報名郵件——既無個人簡歷、也無作品小樣,唯有自我介紹如下:“我從小就熱愛音樂……但我家很窮很困難上網(wǎng)不方便……”而每天打來的電話及微博私信也充滿了這樣的“訴苦者”。一天組委會正在工作,一個20歲出頭的男生突然闖進(jìn)辦公室,大聲說:“大家好!我想報名!”工作人員連忙向他解釋,大賽不接受單獨報名,況且報名日期已過。然而這個男生卻并不甘心,將自己家庭條件如何困難、自己報名如何被人拒絕、自己又如何心懷音樂夢等坎坷經(jīng)歷款款道來,工作人員只好苦口婆心地將他勸出了門。
歌是由具有生命的人來演唱,歌唱與歌者的生活故事并非毫無關(guān)聯(lián)。一個真正有過坎坷生活經(jīng)歷的歌手,豐厚的人生閱歷會成為他的寶藏,往往能夠付諸他的歌聲更充沛的情感,讓他更懂得如何用歌唱講述自己的故事,并成為一位真正摯愛音樂的人。想想我們所喜愛的許多歌手,他們首先是用歌聲打動我們,我們才會循著歌聲中的情緒去探究他的身世和故事。然而,如果悲情苦難的“好故事”是偽裝的、是刻意的、是功利的,是可以作為彌補(bǔ)自己唱功不足的手段的話,歌唱比賽就漸漸變了味道,成了比拼煽情技藝的“講故事大賽”了。這樣的選手,即便唱功了得,我們也難以認(rèn)可他對音樂的誠意和真摯。如果我們的歌唱比賽對這類“故事型選手”大開綠燈,無疑是一面消費著公眾的善良和同情心,一面向更多的音樂愛好者暗示著:放下你們苦練的歌譜,去準(zhǔn)備一個好故事吧。
聽聽曾經(jīng)的選手怎么說吧。蔡國慶曾在一次訪談中談到自己做評委時的見聞:“故事編得好不好,迫不得已成為評選標(biāo)準(zhǔn)。父親病故、親戚重病治不好、孩子殘疾、媳婦跟人跑了,選手編的故事五花八門,關(guān)鍵是觀眾還真信。要是誰因為悲慘的故事而沒選上,那可不得了。”而談到自己當(dāng)選手的經(jīng)歷,他說,當(dāng)年的比賽只評歌聲,從不看背景,“選手身份沒有造假一說,選手想多說句‘你好’、‘謝謝’都不讓。”
讓那些清亮的歌喉中少些“故事”的雜音吧,如果好故事真的比好聲音吸引人,電視臺怎么不去辦一場講故事選秀節(jié)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