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一個做音樂的朋友到云南元江采風,他想搞點原生態的東西帶回北京。
在都市,“原生態”現在挺時興。就像豪華餐廳里鮑魚的美味,從來挺不過街邊烤紅薯的香。
不大的元江縣城,一街兩巷的建筑是現代的,劉德華、周杰倫、S·H·E們的招貼畫也觸目皆是。與當地人交流,他們大多喜歡操起夾生的普通話,好像滿口鄉音是讓人羞愧的事情。
落后地區“唯恐自己不現代”,采風者則“唯恐對方不原始”,這是一種有趣的反差。
縣文化局的負責官員講,在這個縣城及周邊地區,民歌早就聽不到了。如果想聽原汁原味的民族音樂,必須到大山深處的山寨去。
出發前,朋友向地方文化官員借了一臺錄音機,買了數十節電池備用。另外,特地趕了兩頭毛驢、背了四大箱啤酒。因為聽這些官員講,山民們只有喝酒喝到亢奮的時候,才會唱原生態。
從黎明走到清晨,從中午走到傍晚,終于到了一個山寨。當地老百姓依然過著刀耕火種的生活,沒有電,沒有現代機械,一切都是原始的。這讓我的朋友充滿期待。
當晚,邀請了五六個中年人,六七個老年人,都是山寨里唱歌的好手。大家一邊喝酒一邊唱歌,氣氛極其熱烈。《猜調》《耍山調》《趕馬調》《小河淌水》《繡荷包》一首首唱下去,朋友卻越聽越皺眉。因為這些云南民歌,20世紀50年代就已經傳遍中國大江南北了。
更有青年人哼起了周杰倫的《東風破》《發如雪》等等,更是不著邊際。
我的朋友越來越失望,預感這次跋山涉水跑了一整天,最后可能一無所獲。縣里隨行的官員說:別著急,等他們喝醉的時候,原生態的“真言”一定會唱出來的。
四箱酒將要喝干,數十節電池也將要用完。快樂的山民的情緒也高漲到了極點。朋友相信,他期待的原生態“真言”行將出現,于是數度屏住了呼吸。
果然,一位山民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大聲吼道:“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往前走,莫回呀頭……”
這時,席間一呼百應,高亢的歌聲在整個山寨回蕩。
這可能就是全球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