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女作家蘇梅,寫幼兒童話將近20年,名氣不算大,但在當代中國幼兒文學中,她的創作卻極有代表性。
當然,蘇梅幼兒童話創作的成就,與她曾經長期從事幼兒教師工作分不開。在蘇梅作品中,雖然時時流淌著想象的奇異和奇特,處處洋溢著幻想的自由和自如,卻令人實實在在地感覺到故事的真實和真切,感受到童情的稚氣和稚樸,也真真切切地感觸到世間的溫情和溫暖,感悟到生活的美好和美妙。應該說,蘇梅的獨特,首先在于她以看似隨意、實則胸有成竹的方式,將身邊的幼兒生活體驗納入到她的經驗世界,還幼兒生活以天真、天然的本來面貌。這并不是說,蘇梅與其作品不關注超越性的東西,不關注超越個人經驗之外的普遍性,而是說,蘇梅把幼兒文學中常見的戲劇性處理、超越性觀照、普遍性原則通通化解,把這一切編織進童話人物或者她本人的經驗里,直到這個童話世界變得絢麗、奇譎、深邃,變為現實生活中人性美與人情美的一種象征和縮影。如《紅紅的柿子樹》中所寫的小豬阿羅,他沒有朋友,就捉一只小鳥做朋友,小鳥不高興,只得放了;他去找木匠做個木頭人做朋友。做木頭人得有木頭,阿羅不要砍樹,就自己種樹,種了一棵柿子樹,柿子樹長啊長,為阿羅招來了很多的朋友,阿羅當然不會砍樹做木頭人啦。作品中阿羅真心找朋友,善意待人,厚道處世,快樂生活。無論小孩、大人,聽著、讀著,都會深深地感動。蘇梅對當今幼兒的生活天地、心靈世界有最直接、最具體、最深層的了解和理解,使她對當今幼兒的所想所做有鮮活、確切、深湛的發現和表現。這就構成了蘇梅作品的深度。蘇梅那本名叫《紅紅的柿子樹》的集子里的每一篇童話都是這樣的作品。值得注意的是,在蘇梅新出版的《自然童話繪本》和《數學童話繪本》中,認識自然也好,認知數學也罷,一切也都包裹在美好的人情世情之中,一切又都融進了童年的歡快歡樂之中。
蘇梅幼兒童話的獨特藝術魅力,又在于,她的作品篇篇短小卻字字生趣,因為她巧妙地運用了扇形結構,即把握每篇作品的端點并定向擴散開去,由此生成幾多風云、覆蓋幾個場面、包含幾許知識,使合乎幼兒心理的層次性和跳蕩有致、懸念迭出的變幻性在故事中渾然一體、情趣盎然;使合乎幼兒需求的知識性和節奏有序、理念隱匿的變異性在情節里交融生輝、相得益彰。如童話集《紅紅的柿子樹》中的《一群綿羊出門去》,寫一只大灰狼追趕一群綿羊,想吃掉它們。綿羊跑到光禿禿的大樹下,大灰狼追來時卻只看到一棵白花花的樹;綿羊跑到棉花地里,大灰狼只看到一片白花花的棉花地;綿羊跑到曠野里,大灰狼只看到天空中一群綿羊飄走了。綿羊們一次次躲過了大灰狼,但躲不是辦法,要緊的是得有勝狼的本事。于是一群綿羊每天早起練本領。再遇大灰狼,不跑不躲,擺開“咩咩陣”。大灰狼被綿羊角頂得倒了下去。故事以綿羊齊心勝灰狼為端點,延伸,衍變,機趣橫生而理趣洋溢。全文只700字,講來卻頭頭是道、娓娓動聽。蘇梅新近出版的《自然童話繪本》、《數學童話繪本》,每一套都運用了這樣的結構,一個端點,6個覆蓋面,散而不亂,多而不雜,發之有據,變之有常。應該看到的是,蘇梅童話的藝術結構,不是刻意的編造,恰是巧妙的構思,是蘇梅對幼兒審美心理的真正貼近。蘇梅用心結構童話,是為了讓幼兒更好地聽和讀,是為了讓幼兒喜歡和接受,是為了讓作品自然地化解在幼兒的心靈里。
蘇梅幼兒童話的獨特藝術魅力,還在于她的豐富想象力。對于兒童文學而言,想象力其實就是創造力。由于作者獨有的、奇特的、豐富的、大膽的想象,幼兒稚真的心、稚拙的情,一下子獲得了無比廣大的展現、展示的空間。以童話集《紅紅的柿子樹》中的《藍狐貍的100萬個美好心愿》為例。藍狐貍住在綠樹、鮮花、飛鳥聚集的兜兜山腳下!可是,臭巫婆飛過,念咒,花不香了;藥巫婆飛過,念咒,鳥不唱了。為了解除魔咒,藍狐貍把自己童年的皮膚給了巫婆,巫婆的100萬條皺紋就都爬到他的身上。但因他為大家做了大好事,樹精姑娘答應他實現一個心愿。誰都以為藍狐貍想要自己變回原來的樣子,而他卻是要讓大家的生活更美好。突然,藍狐貍身上的皺紋一條也沒有了。原來,愛心,就是最好的解藥。我們看到,這些離奇的童話情境、超常的童話形象,都因非凡的想象而構成,但最終還是落腳在當下。這無疑讓幼兒們感到萬分的貼心,更有了急切的期待。由此,還可看到蘇梅創作中的廣采博取。童話中的非凡想象,雖源于幼兒的現實生活,也借鑒了中國民族民間文學中魔法故事的技巧,借鑒了世界童話名著、挪威普廖申的系列童話《小茶匙老太太》的風格。善于學習和借鑒,使她的童話想象更為飽滿、更加精彩,充滿各種意味和韻致;也使她的童話既具濃濃的教育性,更有釅釅的詩意和悠悠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