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珊與其他演員排練中。
時隔18年后,江珊重新回到被她視作“暗戀對象”的話劇舞臺。年初,她主演了話劇《守歲》,沒多久,她將參演李六乙執(zhí)導的古希臘悲劇《俄狄浦斯王》的消息又傳來。
彎彎的笑眼,精致的酒窩,美女江珊從來不缺觀眾緣。她是中戲87級表演系最早成名的演員之一,以《過把癮》中的“杜梅”紅遍大江南北,隨后又把一曲《夢里水鄉(xiāng)》唱進人心。如今,已入不惑之年的江珊褪去了當年杜梅的嬌俏任性。經歷過婚姻、恢復單身后,她每年用一半時間工作,一半時間在國外陪伴女兒,過著“夢想中的家庭生活”。
過去十年也是江珊自言“變化很大”的十年,她開始學會誠實地面對自己,而不是面對別人眼中的她:“當你面對1000個人,你不可能讓他們都滿意。但我的問題是,你需要讓1000個人都滿意嗎?
這十年最大變化是我的心安靜了
新京報:很長時間以來,大家提到江珊就會想到《過把癮》里的杜梅。在我看來,杜梅有她可愛的一面,但確實也制造了很多麻煩。如今你怎么看待這個角色?
江珊:我們就是在不斷地制造麻煩和解決麻煩,在這個過程里過了一輩子。生活中這樣的人少嗎?只不過大家制造的麻煩不一樣。人一定是多面的,你在不同環(huán)境中展現的是不同的面。這種擰巴,某一個瞬間誰都會有。
新京報:杜梅身上有多少是當時的你的投射?
江珊:我當時二十幾歲,沒有經歷過她所經歷的一切。但我相信杜梅和方言的故事之所以讓大家念念不忘至今,一定是有很強的代表性。不僅僅是我,相信很多人都能在他們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我們年輕的時候都經歷過“不懂事”,所謂“不懂事”只是現象,她有她的原因。我們有時候看一個人過于簡單,只看到結果。
新京報:現在再遇到杜梅那樣的女孩,你想跟她說什么?
江珊:我不會跟她說什么。如果她是我的朋友,她在用盡全力地生活,用盡全力地愛與恨。我作為朋友,我就在這里,高興就一起分享,痛苦我就陪伴。
新京報:二十幾歲遇到那部戲,它改變了你嗎?
江珊:這畢竟是我的職業(yè),你要去演繹不同的人生。如果我碰到一個角色就隨著她走了,那我這一生豈不是過得很悲慘。其實我們每一個人,每一天都在變化。這個變化是受你碰到的人、遇到的事、周邊環(huán)境的改變而改變的,是常態(tài)。
新京報:最近這十年,你最大的變化是什么?
江珊:我是晚熟型的,反應慢,后知后覺,早成名不代表我早成熟。這十年最大變化是我的心安靜了,以前總會覺得分神,想要這個想要那個。到現在的年齡,我開始考慮我可以不要什么。該扔的要扔,不該扔的要死死抓住。
新京報:什么是你想舍棄的?
江珊:比如我不要顛沛流離的生活,今天到這兒,明天到那兒。我去劇組都帶著所有的生活用品,床單、被罩、枕巾,擺上照片,努力想營造不像住旅館的感覺。
但年輕時我不這么認為,我認為顛沛流離代表著我的活力和能力。我也不要長時間和我女兒分開,不要讓她覺得我不能是一個普通的媽媽。
■ 新戲內心戲
毀滅性的主題 生活中無可借鑒
《俄狄浦斯王》 時間:4.11-4.14 地點:國家大劇院戲劇場
古希臘悲劇《俄狄浦斯王》是劇作家索福克勒斯根據希臘神話創(chuàng)作的。劇中主人公俄狄浦斯為逃避命運的詛咒,卻偶然犯下了弒父娶母的罪行。江珊在劇中飾演的伊奧卡斯特是俄狄浦斯的妻子,又是他的母親。
●困難
這個戲的困難是難以描述的。難的不在于說詞、走位,從頭到尾演完。如果我們看一段文字,想象空間是無限的,因為它沒有時空局限。但我們在舞臺上兩個小時里所能表達的東西是有限的,你給觀眾的是直觀的東西。
●惶恐
我的惶恐,或者說是我的憂慮在于,我到底能夠傳達出多少我所感知到的東西。排戲過程中我越來越感覺到,人的有限,人在體力、智力、能力上都是有限的,更別說還有你感悟不到的東西。
●清空
真相(發(fā)現俄狄浦斯其實是她的兒子)擺出來的時候,我甚至不知道我應該是什么樣的表情。這個戲有一個毀滅性的主題,這種經歷在你在生活中無可借鑒。世間還有哪一種慘烈,能比得了這樣一段關系、這樣一段故事。跟伊奧卡斯特比起來,我們生活中經歷的苦難太不值一提了。我只能盡量把自己清空,裝到人物里。
●激發(fā)
這些不代表我會懼怕,會退縮,會沒有信心,相反,它更激發(fā)了我的動力。盡管思緒是混亂的,但我相信這需要一個沉淀的過程,我現在是張開所有的毛孔在吸收。我愿意調動我所有的力量去完成。
●暗戀
舞臺是我的夢,這個夢會一直做下去。我本身學舞臺劇出身,也演過舞臺劇,但現在它依然是我的夢。這就像你愛一個人,你能夠很清楚地描述嗎?如果能講出來的,那就是條件,不是感情。
舞臺是我的暗戀對象,這種感覺很美。可能有無數人愛它,我只是其中一個,它可以不知道,但它是在那里的。暗戀是壓在心里的,但壓也壓不住,它會累積,這種感情的濃度就特別高。
口述:江珊
千萬別相信
“不老的傳說”
新京報:演員這個職業(yè)帶給你什么?
江珊:這二十年,作為一個演員我很幸運。第一是,我比別人多了很多機會,去體味平時生活中經歷不到的故事和關系;第二是,可以隨著角色的成長而成長:年輕時我碰到了《過把癮》的杜梅,長大一點碰到了《永不放棄》的杜小青、《大宅門》的李香秀,到了中年我又碰到了《人到四十》的鄭潔,我跟角色一起長大,很契合地演著這個年齡段的人生。
新京報:對于“女演員的職業(yè)生涯比較短”的說法,你怎么看?
江珊:女演員演青春戲的時間短,但誰都會老,男演員也一樣。只是我們國家的影視劇沒有那么重的筆墨給中年人,更多還是給年輕靚麗的面孔。我不是說這個不對,只是人有了經歷、有了積淀,你會有不同于年輕時候的美。我不知道為什么大家都忽視這種美。
新京報:你害怕衰老嗎?
江珊:我從來沒覺得這是威脅。怕有用嗎,怕就不老了嗎?大家都會老,沒有人不老的,千萬別相信“不老的傳說”,那只是傳說。我覺得生理上的老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心理上的老,你會被“老”打敗。我一直希望我老了也要做一個優(yōu)美的老太太,這跟漂亮無關。我享受著我每一個階段,享受變老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