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學家熱議《紅樓夢》研究進入瓶頸期
自《紅樓夢》問世以來,關于它的各種爭議就從未中斷過。歷經幾代人的研究,《紅樓夢》從未被開掘殆盡,不過,紅學研究中也存在著一些問題。近日,在天津師范大學召開的天津市紅樓夢研究會成立、《紅樓夢與津沽文化研究》創刊慶典暨曹雪芹逝世250周年紀念大會上,張慶善、梅新林、孫玉明、寧宗一、呂啟祥、侯忠義、梁歸智、趙建忠等眾紅學研究家群賢畢至,紛紛對紅學研究提出建議,呼吁紅學研究應守住底線,回歸到文本中來,并關注《紅樓夢》的現代傳播問題。
紅學學術規范千萬不要“底線失守”
當下,紅學可以說是朱紫交競、異說相騰,若繼此軌轍以往,必有助于紅學的壯大突破,然而,在今日小說研究界,這又是一個“紅學家”滿天飛的年代,形形色色的“紅學家”猶如過江之鯽,在各地方游走。天津市紅樓夢研究會名譽會長、原南開大學教授寧宗一這樣說,這種現象引發了他的文化焦慮。
學術面前人人平等,但紅學到底要不要學術規范,要不要底線?寧宗一指出,紅學界的朋友都存有寬容的胸懷,容忍了太多的說法,有些人卻以為紅學這個領域是一個什么都可以說、什么都可以寫的地方,比如最近剛出爐的《李清照的紅樓夢》以及《紅樓夢》作者洪昇說,這些都令他大為驚訝:難道有錢買書號就可以出這種語不驚人死不休的紅學專著嗎?難道有勢就可以拉出一支小隊伍去為異說助陣吶喊、敲鑼打鼓嗎?因此,寧宗一強調了紅學研究學術規范之重要,提醒眾人“千萬不要出現‘底線失守’的問題,千萬別糟蹋《紅樓夢》,千萬不要褻瀆曹雪芹”。
寧宗一認為,不要鄙薄學院派,學院派必將發揮紅學研究的文化優勢,并提出幾點建議:紅學研究應該保持學人的求真求實的態度,不玩五花八門的“流行色”;對《紅樓夢》不作居高臨下的裁決,把重心放在建設上,以自如而又清醒的態度面對《紅樓夢》;絕然排斥用凝固的死板的藝術教條先驗地框住《紅樓夢》鮮活的藝術生命,進行嚴謹而有序的美學的歷史的透視;尊重紅學的微觀研究,但是不贊成把《紅樓夢》“碎片化”,進行無謂的考索,呼喚紅學的大氣象格局;大力提倡“親自讀書”,不全靠電腦的檢索成文成書,從而把握曹雪芹至微至隱之文心;不回避《紅樓夢》的負效應,以“不虛美,不隱惡”之態度待之。
把《紅樓夢》還給小說
“我覺得我們現在的《紅樓夢》研究已經進入一個瓶頸了,有點江郎才盡的感覺。”天津市紅樓夢研究會顧問、南開大學教授魯德才一語揭開紅學研究的困局,他所說的江郎才盡是指對文本的思想意識方面的研究,而不是指考證。他也毫不客氣地指出現在紅學研究好像已經沒有什么新詞兒了,有炒冷飯的感覺。
“對曹雪芹最好的紀念,就是把《紅樓夢》還給小說。”呂啟祥是著名紅學家、中國藝術研究院研究員,上世紀七十年代就開始研究《紅樓夢》,她認為,《紅樓夢》歸根結底就是一部文學作品,它不是史學,不是哲學,而新紅學以考據為特征,有一種史學的品格,雖然很有貢獻,但是史學不能代替文本研究。臺灣史學家黃一農曾考據“省親”,經過縝密考證認為清代不可能有省親這件事。但是《紅樓夢》中省親卻發生了,讀者不僅從來沒有懷疑過,還認為寫得高明。這是為什么?呂啟祥指出,因為文學作品可以虛構,虛構是作家的權利,越是偉大的作品越是需要虛構,有些問題并不是史學可以解決的,文學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大于史學,生活中不可能發生的文學中都變得可能,《紅樓夢》不是史學,應該把《紅樓夢》還給小說。
寧宗一也強調,每一個學科都有自己的界限,當前的《紅樓夢》研究和紅學研究有一種取消“文學”、取消“小說”的傾向,甚至在整個文學界的研究工作中都存在這個現象,“文學”被淡化,“小說”更被消解成無邊無際的“文化”或別的什么,最終是對文學審美性的消解,是對“文學”與“小說”的致命戕害。所以他嘆曰:當人們不再沉浸在像《紅樓夢》這樣構建出的詩意世界中去領略那天才的文學精魂和美學創造,是人類文明之大幸還是大不幸?“既然《紅樓夢》是小說,我們只能按小說問題以及小說創作規律談《紅樓夢》。”他呼吁,對《紅樓夢》的審美研究必須得到強化,對《紅樓夢》的審美感悟絕不要失去耐心!
離開讀者紅學研究將變成空中樓閣
不久前網上有“死活讀不下去排行榜”,四大名著紛紛中招,而《紅樓夢》更是高居榜首。還有不少類似于這樣的調查,《紅樓夢》幾乎從未幸免過。這個問題引起紅學家們關注。天津古籍出版社編審楊鐘賢也舉了一個例子,某大學博導做了一個小調查,問班上的學生有多少人讀過《紅樓夢》,偌大一個課堂只有三位女同學舉手。“回到文本,讀者首先得讀。”楊鐘賢這樣說,“《紅樓夢》要進入尋常百姓家,青少年不讀,你的研究能進行多久?”
與回歸經典同樣重要的,是要讓《紅樓夢》走向現代,天津紅樓夢學會顧問、《天津日報》原副總編滕云指出,走向現代的意思不是說要對《紅樓夢》進行現代闡釋,現代闡釋也重要,但更需要關注的是要推進《紅樓夢》的現代傳播。“假如沒有群眾基礎,紅學研究是要成為空中樓閣的。”他強調,《紅樓夢》在現代傳播上要走一條更寬闊的路子,要走進書齋之外的廣闊天地里,進行一些跟文化產業有關的開拓,不設門檻,不設門墻,這樣才可能會有一個新局面出現。
楊鐘賢調查發現,年輕人不愛讀《紅樓夢》跟閱讀興趣有關,《紅樓夢》每章回對于習慣快餐式閱讀的人來說太長,于是想到一個辦法,即把每一回變為若干回,兩三千字一回,作為古籍整理者,也本著一種責任感歷時四年時間五易其稿,將《紅樓夢》改編完成。
曹雪芹與《紅樓夢》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寶庫
不久前,在曹雪芹紀念大會發布時,有人問中國紅樓夢學會會長、《紅樓夢學刊》主編張慶善:今天,我們紀念曹雪芹還有什么意義?這大概也是不少年輕人所疑惑的。張慶善指出,問題的潛臺詞是今天讀《紅樓夢》、紀念曹雪芹還有什么用!他認為,如果從GDP的角度來講,你讀多少遍《紅樓夢》也不會有太大用處,你紀念曹雪芹不會推動GDP的增長,但是對提高中國人的人文素養來講,對推動中國文化發展來講,中國太需要紀念曹雪芹了!為什么?我們這個時代有很多“多”,錢多了,但是霧霾天也多了,假東西多了,騙子也多了,我們缺少什么呢?我們的社會太缺少一些古典氣息,缺少一些傳統的氣息,“任何一個民族,任何一個國家,它們的文學經典和它們的大師,不僅僅是一個民族文化的象征,更是民族文化的財富”,《紅樓夢》和曹雪芹對中華民族來講,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藝術寶庫、精神寶庫。
張慶善也指出,在傳誦經典、傳承經典文化當中,高校有重要責任,“在傳統文化傳承上,高校的重視程度是個重要標志”。大學生走出校門時如果對中國最偉大的作品認識得很膚淺,不能算是合格的畢業生,“因為《紅樓夢》對于我們民族、文化傳統來說太重要了”。
(編輯:高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