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漢字聽寫大會》:久違了,田字格
每當看見《中國漢字聽寫大會》電子答題板上的田字格,筆者都感一絲闊別已久再相逢的親切。久違了,田字格。如我,40多歲的一代人,現在雖然也常寫字,但準確地說是在敲字母。而字母,是屬于另一個語言符號系統的。
突遇《中國漢字聽寫大會》,雖然場上的“寫手”都是初二的學生,但場邊“成人自愿聽寫團”那10個人中同齡者不少。六場比賽看下來,統計自己的成功率不到70%。與同事、朋友談及此節目、說到這樣的成績,得到的回應歸納起來要點有二:其一,這是一檔引人矚目的、有文化品質的好節目。其二,這檔節目中涉及到的文字中,有太多的生僻字詞,套用原話就是“好多字都是陳芝麻爛谷子了,誰還會用啊!”筆者以為,這檔節目之所以被命名為《中國漢字聽寫大會》,原因就在“漢字”之中。在“漢字”這個范疇之內,不僅有偏旁部首、有間架結構,還有歷史、還有文明的血脈。
在《中國漢字聽寫大會》的比賽現場,不僅有參賽選手,還有學術嘉賓。當學生甲在答題板旁冥思苦想“礌石”怎么寫的時候,學術嘉賓在演播室里會介紹到中國古典演義小說中的相關點滴;在學生乙順利地寫出“簞食瓢飲”的同時,學術嘉賓娓娓道來《論語》中孔子對顏回的評價。如此,還有“嘎達梅林”、“貔貅”、“卿卿我我”、“考妣”等等。一場寫字比賽,呈示出來的不僅僅是字樣,還有文字的由來衍化、蘊藉評判,比賽就不僅僅是代表隊之間的對抗了,還是場上場下觀眾與我們民族文化的對話。怎奈,在這種對話中,從實用功效的角度出發,面對這些生僻字,我們失語甚多。
在觀看《中國漢字聽寫大會》的過程中,筆者常想,我們對舊詞古義的生僻感,或許是我們對傳統文史知識疏離程度的一種表現。這樣說或許有些偏激,或許對電視臺為普及傳統文史知識而做出的努力有些不夠尊敬。我們確實做了一些努力,比如在《百家講壇》中,俗講《論語》《孟子》《易經》“三國”等等,析義理、談教訓、取經驗、樹榜樣,可以說中國電視節目為激發廣大觀眾重新靠近荒疏的“五經”、“七略”開辟了路徑。在競相“至死娛樂”的電視節目比拼環境下,是值得肯定的。但這樣的電視文化節目對于傳播傳統文化只是必要的,卻不夠充分,也不太扎實。
因為作為文化傳播媒介,要講大道,須要治“小學”。就是要講求“繪事后素”。文字學、音韻學、訓詁學,是中國傳統學術文化中的“小學”,是了解、理解、正解一切文化典籍、熟悉歷史、通達正途的基礎。沒有這個功底,不求這個甚解,在聞及“五經”、“七略”、“八索”、“九丘”時,則難免為道聽途說所誤導、被曲學戲談所愚弄,以致邯鄲學步、以訛傳訛。
在這個意義上,來看《中國漢字聽寫大會》的節目宣導語——“書寫的文明傳遞、民族的未雨綢繆”,確實是用心良苦的。在“講經布道”式的電視文化節目把觀眾講得“經疲理盡”的情況下,《中國漢字聽寫大會》的出臺可謂是為正本清源作了積極貢獻。
中華文化源遠流長、博大精深,要傳承好、傳播好民族文化,開辟與當代中國大國地位相當的國際強勢文化,不能總想著“貪大”,不能總是圍著巨匠、名人、大部頭而謀大。這種好高騖遠的作法,其實與中華文化的精髓是相去甚遠的。因為我們的文化精神,從來就是以“謹小慎微”為基礎的。儒家以追求“平天下”為己任,但基礎在于“正心、誠意、格物、致知”、講“不積跬步無以成千里”;道家講“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在基礎的意義上講,創造大國文化的復興,應該從扎實的“小學”做起。
筆者既已把從《中國漢字聽寫大會》看到的、想到的和期待的價值“拔高”至此,則不能不談這檔節目中存在的不足——
田字格內,學生寫出正確的漢字是可喜,但沒能用正確的筆畫順序寫出來則是可惜的。答題板上,有通過形聲造字法而推斷出來的成功,也有很多“聞音生字”的胡編濫造,學生的聰明勁兒是得到了充分發揮和鼓勵,但“不知為不知,是知也”的誠實態度卻無一絲表現。田字格外,不少旁觀的學生因為答題的對手失誤而欣喜,是人情的自然流露,卻失去了對文化的敬畏,競賽的欲望代替了求知的端心。場地之內,多見上場學生對主考官和裁判老師們彬彬有禮,卻未見端坐在席位上的老師們還禮。因為有初賽,而在各省舉行的初賽,得到了當地高度的重視,組織了很強的師資對學生進行培訓,所以《中國漢字聽寫大會》只是考試的變體,而非日常的寫照。
2013年,在我國電視文化娛樂欄目中,“好聲音”依然紅火,“相親話題”依舊熱絡。《中國漢字聽寫大會》的出現,讓文化和娛樂的多樣性得到充實。對家長和青少年而言,在出鏡的可能性中,除了去歌廳、唱OK、秀私密之外,還有一條入書齋、啃字典、展示文史儲備的道路,畢竟是好事。對國家、民族和文明傳承而言,這更是件大好事。
(編輯:單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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