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國之縱橫》主演富大龍:“我演的是秦國的表情”
“我演的是秦國的表情”——訪《大秦帝國之縱橫》主演富大龍
在電視劇《大秦帝國之縱橫》中飾演秦惠文王
“老子是爺們兒,中國的爺們兒” ,“干甚不讓我死在戰場上” ……看過富大龍主演的電影,總會有那么一兩句臺詞、一兩個場景是刻骨銘心的。 《紫日》中的農民楊玉福, 《天狗》中的退伍軍人李天狗,越是普通的角色,富大龍越是塑造得讓人過目難忘。千言萬語凝結為一句被觀眾反復咀嚼重復的臺詞,這就是對富大龍演技的最大肯定。在近日熱播的電視劇《大秦帝國之縱橫》中,富大龍挑戰了更具表演難度的秦惠文王贏駟。
“如果所有的皇帝給人的感覺都只是霸氣,那還有什么意義。 ”
“我要忠于職業操守,忠于我們探尋歷史的過程,不能一味討好觀眾,這是最難的。 ”
對于演秦惠文王的難度,富大龍吐槽道:“今人拍秦惠文王的難度是百分之百的,因為史料中對這個人物的記載非常少,野史中也只有零星半點。很多人會把我們的電視劇和小說等文藝作品作對比,這是不合適的。我們的創作方向不是小說,而是歷史劇。因為沒有史料的基礎,所以我們進行的所有創作都只能是對歷史的演繹想象,我們會借鑒小說的一些東西,但根本目的還是追尋歷史。這樣一來,創作難度可想而知。 ”
一提到電視劇中的帝王形象,觀眾們可能會想到張鐵林扮演的乾隆、唐國強扮演的雍正、陳道明扮演的康熙,而且一說到秦始皇就是霸道。但秦惠文王是迥異于觀眾的審美習慣和固有的印象的。富大龍說:“惠文王執政初期,只是君,不是王,僅相當于民國時期的軍閥,他早期的人生寬廣度不像唐太宗和宋徽宗時那么大。我不能讓觀眾看到霸氣,如果所有的皇帝給人的感覺都只是霸氣,那還有什么意義呢?秦始皇之前的這幾個王要讓我演起來肯定不是一成不變的。這就和觀眾習慣上的思維要產生沖突,不可謂不難。秦惠文王的思想意識是在逐漸發展的,他的宏才偉略也是逐漸成熟起來的。最初的幾集里,他比較冒失、熱血,中年時期老辣,晚年瘋了,他的一生有很多的局限和缺憾,我不想塑造神一樣的惠文王。創作之初便覺得很多觀眾不一定接受,但我要忠于職業操守,忠于我們探尋歷史的過程,不能一味討好觀眾,這是最難的。 ”
在電視劇《陸軍特戰隊》中飾演陸軍特戰隊員陶虎
富大龍對自己表演要求“落在實處” ,用行話說就是演出“這一個” ,即這個角色塑造出來是獨一無二、不可替代的。為此,富大龍下了大工夫,“在這僅有的一點史料的基礎上,通過史書對戰國時期諸侯國的描寫進行綜合提煉,讓秦惠王身上有那個時期的王的共性。此外,通過閱讀史書,我努力根據秦國的歷史氛圍和國民的精神狀態來塑造角色。我演的是秦國的表情。而對惠文王的定位則是戰國時期邊陲小國的小軍閥。這是歷史的大坐標。他遵循的不是仁義禮智信,骨子里流著彪悍的血液,沖動、熱血。現在一說起王就是霸氣穩重,但惠文王顯然不是,我在表演中賦予了他很多熱血的東西,身上有很多蠻荒的氣質。戰國時期是中華民族的青春期,我希望能反映出那個時代的不安定感和秦國看起來離經叛道的文化。當時的秦國有一種非主流的氣質,正是因為大膽,商鞅的新法才能在秦國慢慢取得實效。我把秦國的這種不守規矩、移風易俗的氣質整合起來,融入進惠文王的性格中。他嬉笑怒罵,和臣子開玩笑,下座位給臣子斟酒。時人的評價是,簡直不像王,沒有禮儀。這些我都要在劇中傳遞出來。正是如此,秦國宣布的很多法令,別的國家是不理解的,其實每個法令的背后都是有實際利益需求的。因此,在演惠文王時,他的每場戲的都是有任務的,我在做功課時是很清楚的,比如這場戲要敲山震虎,聯合諸侯,目的性很強。 ”
與一般的歷史劇相比, 《大秦帝國之縱橫》更為大膽、特殊的地方在于情愛戲幾乎為零。富大龍說:“在我看來,這部劇里幾乎沒有情愛戲。每場戲一定有和國家利益有關。惠文王只對人才感興趣,如果牽強地說有情愛戲的話,那就是惠文王與人才對戲的時候,我演得有點情愛的曖昧成分。 ”
盡管如此,但《大秦帝國之縱橫》中還是有唯一的一處愛情戲,即秦惠文王劫持了魏國河東郡守的千金,在馬車上沖動地親吻了她,恰恰是這處可有可無的不經意之筆,豐富了惠文王的性格。富大龍說:“那場戲是閑筆。把前后的戲份連起來看,他的目的始終沒變,就是拿她當人質,平安回國。在車上,臨時起念,親了她一口。盡管是閑筆,但這是君王身上游龍戲鳳的作風,可以理解為真情流露,也可以理解為君王對這種事的滿不在乎,喜歡誰就可以親一口。這也是整部劇里唯一較輕松的戲,青年人萌發了愛情。在車上我吟誦了《詩經·魏風》的詩來形容郡守千金,有人指出這句詩是形容男子的。但這不重要,因為秦王的性格就是不和規制和跳脫的,而《詩經》爛漫的詩歌更是那個時代的樸素原始文化的濃縮和結晶。 ”
“演歷史劇的時候,盡量在忠于歷史的情況下,拋磚引玉,讓觀眾對歷史感興趣,開始發問,這是演員的最大作用。 ”
“畫得不像是欺世,太像是媚俗。 ”
對于歷史劇與當代觀眾之間的關系,富大龍認為疏離感和美感是至關重要的。他說:“歷史劇是演繹,不可能達到歷史的高度。歷史就是鑒,是鏡子。我們通過看歷史辨明善惡和自省,歷史劇達不到這種深度。演歷史劇的時候,盡量在忠于歷史的情況下,拋磚引玉,讓觀眾對歷史感興趣,開始發問,這是演員的最大作用。但不重視歷史和穿鑿附會都不太合適。齊白石先生說象形取意,這對表演同樣適用。畫白菜,跟白菜一模一樣,畫成照片,也代替不了照片;畫得不像是欺世,太像是媚俗,在像與不像之間象形取意就是我塑造秦惠文王的藝術原則。對歷史劇來說,第一要義是美感,我們本著一種客觀的歷史的態度,為觀眾表達古典的美更為重要。演古典戲肯定要比現代戲夸張得多,穿上古裝后,我從中國戲曲中借鑒了很多程式化的表演元素,為的就是塑造戲劇上的陌生感和疏離感,這是審美上的訴求,就像古代畫和現代派在風格上的區別。 ”
在電影《紫日》中飾演農民楊玉福
除了秦惠文王,富大龍還曾在電視劇《隋唐演義》中飾演隋煬帝楊廣,飾演楊廣則是截然不同的戲說風格,他說:“這是兩種不同的表演風格。隋煬帝的很多故事是歷史演繹,戲說成分占到百分之八九十。戲說的方式要黑白分明、立體鮮明、人物臉譜化。演義忠實的是小說原著,要生動。隋煬帝是小說中的黑暗面,必須起到襯托光明面的功能,只能把隋朝的黑暗成分集中在他身上。我也盡量把他的琴棋書畫才藝加進去,包括他的詩文一點點塞進去。但是總的基調不能變,整體來說有一點點夸張和漫畫化。惠文王基本上是正劇表演方式,也有演繹,但演繹只占百分之三十,其他的部分則是現實主義的風格。 ”
演歷史劇的得心應手,離不了小時候中國戲曲對富大龍的滋養。他說:“我小時候學過中國戲曲。都說戲曲是程式化的,其實不是。當時師父給我講戲,眼神一抬一挑的簡單動作都讓我揣摩好久,眼神的背后都是潛臺詞。每個動作的心靈視覺不一樣,習慣、觀念也不一樣。作為一個演員,始終尊重審美,遵從真善美。每個人心里的真、美不是一個統一的標準,這才是藝術的真和美,是藝術的獨特魅力。 ”
談起拍電影的計劃,富大龍說:“最近沒有拍電影的計劃,因為我喜歡的那種電影還沒出現。我喜歡中國化、具有古典美的影片,但現在拍這種電影的機會太少。有人說電視劇不是藝術,我不這么認為,我都是很認真地去表演,而且電視劇的受眾更多。只要能讓更多的觀眾感受到真善美,我不在乎是什么藝術形式。”(記者 張成)
(編輯:子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