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緣人生(中國出版掌門人)——記人民出版社社長黃書元
果園 繪
出版家黃書元,從1982年大學畢業進入出版界,至今已有31年;擔任人民出版社社長兼黨委書記,也已歷十載春秋。那一口改不掉或不想改的安徽舒城官話,能給打過交道的人留下深刻印象。已是大名鼎鼎、榮譽等身,他卻依舊低調做人、勤懇從業。與他相處,總能感受其溫潤情懷,其中自有書情馨香。
黃書元曾險些與書無緣。第一次是政治原因,1972年初中升高中,需要同學推薦、學校選拔,他因家庭出身不好而落選。失學的感覺刻骨銘心,渴望讀書的他,只能到鄰縣一所中學去讀了兩年高中。第二次是經濟原因,1978年高考恢復,兄弟二人同時考上大學,難得的喜事竟讓父母發愁,家庭經濟難以支持,希望他主動放棄、讓弟弟去上,他于是選了師范大學,因為可以免費。
這故事算不上傳奇,當時或驚心動魄,如今已云淡風輕。提及此事,是想讓人了解他的經歷、性格和命運。在家庭出身決定個人命運的年代,在有形無形的社會壓力下生存,低調處世、隱忍妥協,“夾著尾巴做人”,這些都不難理解,可黃書元還有另一面,即深藏夢想、不甘平庸,用盡努力實現自我。這個性,或許是天賦,也或許是因為與書結緣。
在圖書匱乏的年代,可讀之書不過伏尼契的《牛虻》、奧斯特洛夫斯基的《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高爾基的《我的大學》等寥寥數種。這些書既是文學經典,更是勵志之書。亞瑟、保爾、阿廖沙等,既是青春伙伴,也是人生導師,還是青春夢想的守護天使。聰穎的黃書元,應是受《我的大學》的啟發,學會了閱讀生活,把插隊農村的田間、城市房產基建隊的工廠,都當作了學習社會現實、思考人生學問的大課堂。
后來夢想成真,他上了大學。書山學海是如何開闊他的人生視野、熏染他的生命靈性、鍛煉他的思想水平、提升他的精神境界,都不用多說。那時的黃書元胸中溝壑萬千、壯志凌云,卻又謙遜如故。直到作為優秀畢業生優先擇業于圖書出版行業,他才一鳴驚人,令人刮目相看。這一次不是命運選擇他,而是他選擇了自己的命運:與書結緣。
短短幾年之后,黃書元就成了安徽教育出版社的副社長、社長,主持“皖籍名人書系”,推出《宗白華文集》、《朱光潛文集》、《胡適全集》、《李鴻章文集》……嘉惠無數讀者。他成了獲獎專業戶,獲得國家圖書獎三次、中國圖書獎兩次、“五個一工程獎”四次,獲“安徽省十佳出版工作者”等諸多榮譽。當他升任安徽出版局副局長時,安徽教育出版社家底達到數億人民幣。
2002年10月,黃書元調任人民出版社社長兼黨委書記,這是一份榮耀,也是嚴峻的挑戰。人民出版社是新中國出版的旗艦,有光榮的傳統與驕人的成績,但是也有其歷史堆積的老大難題。赴任數年,黃書元就讓這艘文化巨艦平穩駛入了轉型的航道。在讀者心中,人民出版社成了“最受歡迎的出版社”;在書業評獎中,它是獲獎超級大戶,曾一次獲得國家政府大獎6項;在學術影響力方面,它是《中國人文社會科學圖書學術影響力報告》第一名;與此同時,發行量、碼洋數、利稅額每年都呈兩位數增長。
黃書元的成功奧妙,在于他精通業務,在出版領域具有前瞻性。在人們感嘆傳統出版業步入黃昏的時候,他卻淡定從容,因為他相信內容為王,不管媒介技術如何發展,都不可缺少內容的選擇與加工。在出版改革方面,他贊成事業和企業分開,但更追求出版社公益性本質與行業管理市場化之間的最大張力。也就是說,出版企業須講求公益性,因為這一點關乎文明根基、社會進步及國家未來;同時,事業單位也須走市場化之路,因為這一點關乎讀者選擇、項目管理、成本核算及可持續發展,并避免人浮于事。
更深的奧妙,在于他懂得世故人情,深知只有立足現實、尊重傳統,才能前瞻未來、圖謀發展。在現實中,任何單位的領導都須懂得平衡之術。因為在政治正確和自我選擇之間、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之間、長期效益和短期效益之間、普及與提高之間,乃至在規章制度與人事安排之間,有無數矛盾需要解決。黃書元就有一套處理繁雜事物的功夫,一方面,他牢牢掌握著出版的要訣:“人民出版為人民”是原則;讓讀者看得懂、買得起、用得上為基礎;立得住、留得下、傳得久為目標;另一方面,在面對各種矛盾和困境時,他極少采取直接對抗的方式,而是選擇妥協與博弈并舉的方法,爭取化解矛盾、謀求雙贏。人說黃書元八面玲瓏、長袖善舞,或許是對他的一種誤讀;說他富有心計、深不可測,也只是看到了表面的東西;在我看來,這都源自于他此生與書結緣,因此看得多,思考得自然也多,早早洞悉了世情的妙諦。
黃書元說,他的夢想是不僅要把人民出版社做成中國著名、世界知名的品牌,還要把它做成基業常青的百年老店。看似套話,但我相信,這是他的心聲。
(編輯:高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