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情畫意 靈秀天成
最近讀到畫家陳奕純為數不少的散文,為他在這方面所達到的水平與所展現出的鮮明風格感到由衷驚喜。驚喜之余,潛心思之,發現陳奕純的散文與畫藝已融為一體,恐已達到文離不開畫、畫離不開文的境界。散文是畫藝之文字提煉,畫作亦為散文拓展了立體可感的空間。這一切,自然構成他散文的獨特優勢。
他的散文最大的特色是將內涵的豐厚與外感的空靈有機地糅合在一起,使人覺得立體感很強,但基礎卻又很牢固。無論是《兩個人》的現實性與神秘感,也無論是《我吻天使的羽毛》的精微細節,文思和行文都顯得富于變化、交錯推進。這種方式不只是一個技法問題,而首先取決于藝術思維的靈動。
與此聯系緊密的是作者的文化積累。假如一味沉溺于散文的想象力與空靈感,一旦把控失度就極易流于漂浮。但陳奕純不這樣。他的許多篇章中,都充分表現出較深厚的文化底蘊。有代表性的如《著了火的霞光,著了火的山》、《潑墨綿山》等。雖說文化意味很濃,卻又與近年風行的“大文化散文”不同。他是以情帶事,以畫潤史,給沉寂的東西插上了翅膀,給個別的具體的人和事賦予了今昔貫通的普遍的人情內涵。陳奕純常能把作者的情感“帶入”文章中,設身處地去感受當時的情境,甚至去體恤當事人的休戚悲歡;而非以居高臨下之姿,“我來告訴你們”什么,乃至訓教讀者什么。這就跳出了某種文化散文的窠臼,不是為“文化”而“文化”,而是融史、事、情于一體。他有時也適當引用少量古典詩文之句,但不是以堆砌現成古典詩文來組織文章,他許多時候的引用是出于自己的大腦儲存,自然而然,隨手拈來,極少顯現那種硬性“焊接”的痕跡。
陳奕純的散文每每能上升到哲理層面。縱在哲理成分中,亦充滿柔韌的活性。試看《著了火的霞光,著了火的山》,僅此標題,就是神來之筆。在《云》這篇散文的結尾,作者寫道:“好想把肩給她,即使不是所有的,想想被愛了的感覺,雖然要不停地被誤會、被傷害,也還是對自己說:‘愛是理想,你我生死不棄。’”如此寫情,干凈、堅定,卻又顯出淡然的味道。常聽人言,說散文筆下寫情,哭天慟地之情,摧肝裂膽之情,方可感人——這從某一方面說,也是對的,但如過于追求表面效果,哭一通,痛一陣,也便沒有余味。陳奕純的散文,并不著意追求表面效果,而是以淡淡的余味撥動讀者的心弦,結果是讓讀者心里久久不能平靜。所以,我認為他的散文,總的說來可凝練為兩個字,即“靈智”。
提到作家的散文風格,不可不說語言文字。現在散文創作空前繁盛,寫散文的人多少倍多少倍地增加。但我和一些常讀散文的同志也有一種新的感覺,即隨著絕大多數散文作者的語言文字過了關,也自覺不自覺地形成了比較定型化的“散文腔”, 或者稱之為標準組裝成的趨同的公眾散文語言。陳奕純的散文卻不這樣,很容易讀出他散文語言的“自修品位”。我讀他的散文作品,便覺出他讀了相當多的古文,吸收了不少中外文學作品的精華。古典詩文的精煉與韻味,包括煉字煉意的要義,他恐怕已心領神會,現代中外散文的優點,也在他的散文中時有閃現。例如,“太陽的皮膚很白”、“天使一滴淚”, 何等不甘平庸!“夜把莽莽大山藏了起來……綠,把撲簌撲簌的山雨藏了起來。山雨把瞌睡藏了起來,瞌睡把黎明藏了起來。”簡單一個“藏”字,便把整個陜南山區寫活了。
這一切一切的非俗之境,都是陳奕純致力追求的結果,他在一篇文章中談到自己的散文觀:“用自己學書畫、創作書畫作品的親身感受,來感染讀者、激勵讀者,把作者、作品、讀者置于同一時空。”這也許就是他執著追求的目標。
從一定的意義上說,只有獨特的想法,合宜的條件與清晰的努力目標,才會出新,才會有好的創造——陳奕純大概就是一個例子。
(編輯:高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