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一位海外學成歸國的學子下鄉尋根,探訪他曾經就讀的小學校。“學校幽靜、古樸,坐落在小村西邊,前面有清凌凌的小溪流過,后面有青山綠樹環抱。”他繪聲繪色的描述讓人神往,但現實卻讓人大失所望:不僅樹沒了、水沒了,而且整個校園都變成了廢墟,散亂的玉米秸稈上,是成群的牛和羊。他試探性地問村里的干部:“校牌子還有么?”村干部一愣:“誰留那玩意兒干啥?”
曾有人問:在一個人類聚集的地方,當你看不到500年前的影子,看不到100年前的影子,甚至連50年前的影子都找不到時,你會不會感到恐慌?
那一刻,“海歸”一臉茫然,不知所措。
遼寧39處孔廟百年后僅剩一處
王雷是沈陽師范大學教育史研究所所長,多年來一直致力于教育遺產的研究和保護開發。
據他介紹,遼寧歷史上書院與孔廟分布眾多,至清末時期有孔廟39處,書院18處。經過近代戰亂,百年后遼寧現存完整孔廟僅一處,即興城孔廟。孔廟廣場一處,即遼陽孔廟廣場。新建孔廟一處,即蓋州新建孔廟。完整書院僅剩三處,即鐵嶺銀岡書院、瓦房店橫山書院和遼陽襄平書院。
沈陽的萃升書院同鐵嶺的銀岡書院、遼陽的襄平書院齊名,并稱三大書院。在當時沒有大學的情況下,這三座書院可以說是東北的最高學府。遼寧的文化名人包括關東才子王爾烈、少帥張學良等,都與萃升書院有關。
“然而,在歷史上有過輝煌經歷的萃升書院,現在只有一塊重建碑見證著它曾經存在過,只有一些零散的書面文獻,記錄著它曾經的輝煌。”王雷告訴記者,中國有悠久的教育歷史,但保留下來的教育遺跡并不多,悠久的教育傳統和稀缺的教育遺產形成鮮明的反差。
尤其是近些年來,中小學校大跨度并校,高校大規模更名擴建重建,許多學校再找一塊老校牌子都不容易了。
離我們越近的遺產消失得越快
位于沈陽北陵公園東側的漢卿體育場,是1930年由張學良出資建造的,2001年被列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2006年,沈陽體育學院搬遷以前,是該校的田徑運動場,后來學校搬遷,體育場被開發商開膛破肚,荒廢至今。
一位沈陽體育學院畢業的學生對記者感嘆:學校撤并搬遷以后,能不能給學子們留下一塊思古悠情的“精神操場”呢?事實上,很多經過搬遷重建的學校,學子們回母校參加校慶時,經常是一片茫然,一塊“似曾相識”的東西都沒有了。
“現在有一個趨勢,時間離我們越近的遺產,消失得越快。”已故考古學家辛占山,逝世前半個月接受記者采訪,曾經感嘆,人民公社50年前風靡全國,但是國家文物局只找到兩塊人民公社的牌子。
遠去的教育遺產需要保護,當下的教育遺產保護任務更加迫切。記者從有關部門了解到,2001年,遼寧省農村小學數量為10820所,到2009年僅剩4896所。撤并偏、遠、小、散的農村中小學,確實整合了全省的優質教育資源,但也不可避免地造成教育遺產的大量滅失和損壞。當地一家媒體對某市農村中小學校撤并后所做的調查表明:“空置后的舊校園,多無人看管,有的白白被人占用,有的在校園搞起了‘小開荒’,甚至有的房瓦被揭,門窗被盜,校園面目皆非。”
教育部門應擔起教育遺產保護重任
一個地區文化的傳承,教育是最主要的載體與工具。挖掘、保護、管理、利用好教育遺產,不僅是遼寧,也是全國共同面臨的一個重大課題。令人欣慰的是,在教育遺產的保護上,遼寧已經開始覺醒,并逐漸開始了行動。
車向忱是遼寧教育近現代史上最重要的教育家,為遼寧教育由舊向新的轉型,為新中國新遼寧教育的起步作出了杰出貢獻。2008年10月28日,位于沈陽市和平區南三馬路16號的車向忱舊居,被沈陽市文物局公布為該市第三批市級文物保護單位。這是遼寧唯一一個教育家舊居成為文物保護單位,為后代人了解遼寧教育史,提供了一個重要陣地。
遼寧大學老校區是無數學子魂牽夢繞的地方,不僅在于它深秋里絢麗的落葉,還有那首膾炙人口的校園歌曲:“沿著校園熟悉的小路,清晨來到樹下讀書……”,這首歌是詞作家高楓在遼大校園散步時,看到同學們晨讀時的情形觸發了創作靈感,后由谷建芬作曲,傳唱全國。非常幸運的是,遼大老校區在新校區建成后,幾經爭取,終于完整地保留了下來。
沈陽建筑大學有著50多年的歷史,2003年校址搬遷時,為了讓已畢業的學子們回到母校能夠找到先前的影子,他們小心翼翼地把屹立了半個世紀的老校門遷入新校園,并把它置于新校址最顯眼的入門處;在沈陽師范大學,在一片綠樹掩映的山丘上,返校的學子們可以看到母校近60年來各個歷史時期的校牌。
各個學校的努力值得肯定,但是,教育遺產的保護工作,是整個中華民族必須完成的作業,“傳統教育大國”不能只靠“紙上斑駁的文字”說話。王雷呼吁:教育部門首先應當承擔起教育遺產保護和利用的重任,切實保護好業已不多的教育遺址、遺跡和遺物,不能讓歷史留下一段又一段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