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響歌壇的傳奇”——《金鐵霖聲樂教學法》序言
◎我想,作為中國聲樂教育領域的領軍者,曾多次榮獲國家級教學名師、國家級教學成果一等獎的著名聲樂教育家,應該著書立說,將自己的教學思想、理論、方法、經驗、體會等系統科學地總結出來,保留下去,這無疑是對華夏音樂寶庫的補充與豐富,是對中國民族聲樂傳承、發展和弘揚的又一重要貢獻。
半個多世紀以前,一個衣著樸素,行囊簡陋,壯碩敦厚的滿族小伙子,告別了親人,告別了家鄉,踏上冰雪北國開往首都的火車。他懷里除了不多的盤纏錢,還揣著追尋音樂的夢想。
歌唱,是他從咿呀學語開始,于懵懂中選擇的第一摯愛。從小學到中學,從學校到少年宮,人們從稚嫩到逐漸成熟的歌聲中發現,他心中的摯愛已經凝聚結晶成信仰。從此,歌唱藝術成為他至高無上的追求。在家人和啟蒙老師的支持鼓勵下,他選定了畢生的目標——報考音樂學院,走上歌唱之路。盡管他深知這條道路崎嶇坎坷,荊棘叢生,但他義無反顧,別無選擇。因為他始終堅信自己能夠追逐到那夢想中曾經閃現過的一縷若隱若現的輝煌。
1960年,他考上中央音樂學院聲樂系,師從沈湘教授。從大學生到演員,從歌唱家到聲樂教授,從中央樂團到中國音樂學院,他經歷了共和國歷史上的“三年困難”和“十年動亂”等崢嶸歲月帶來的辛酸與彷徨。在艱難甚至是險惡的環境中,他矢志不渝,默默勤奮地埋頭學習、實踐、思索、總結著。他孜孜不倦地汲取著古今中外諸多聲樂學派的營養,不斷地豐富充實自己。當改革開放的旭日升騰在中國大地上時,他已經在運用屬于自己獨有的一套教學方法培養新人,哺育中國民族聲樂的未來了。多年教學實踐,使他成長為一位開發歌喉的專家,一位美化聲音的巧匠。他的聲樂教學,隨著荏苒歲月逐漸化為影響歌壇的傳奇。他就是金鐵霖教授。
李谷一是金鐵霖早期執教弟子中的佼佼者。當她從花鼓戲演員轉行歌唱,以明麗的歌喉和清新的唱法矚目中國舞臺的時候,人們驚嘆之余,才開始關注尋覓她身后的“人梯”和“鋪路石”。隨著以家喻戶曉的成名作見證中國改革開放偉大歷程的彭麗媛脫穎而出,蜚聲華夏,并于上個世紀九十年代被鐵霖精心培養成為中國民族聲樂歷史上的第一位碩士;以及后來的宋祖英、張也、戴玉強、吳碧霞、祖海、王麗達等一個個、一代代歌唱奇葩次第開放,受到老百姓的贊賞喜愛。人們才越來越熟知,越來越敬重這位支撐在明星身后,猶如紅燭一般燃燒自己,卻照亮當今諸多著名歌唱家藝術人生的老師。2012年,當宋祖英在他的指導下獲得民族聲樂博士學位時,鐵霖已是耄耋之年。歲月滄桑,教書育人。桃李遍及天下,碩果掛滿枝頭。我看鐵霖今天完全有資格,自豪地在萬紫千紅之中綻開歡顏。
鐵霖的成功,引來趨之若鶩的學生,也引來無數贊譽與眾說紛紜。在此,我想引用喬羽先生的一段評價:“金鐵霖教授是當今最著名的聲樂教育家。他之所以著名,是因為他以自己的教學實踐培養出一大批優秀的學生,其中有幾位已經成為近三十年來在中國民族聲樂樂壇上具有代表性的人物,代表著當前民族聲樂的水平。這樣的成就,在我國聲樂教育史上是不多見的。”喬羽的話言簡意賅,平實準確。我亦信然。
鐵霖性格內向,不善言談。胸中縱有經綸,也只道出五成。比起一些頭重腳輕,根基淺薄,嘴尖皮厚,腹中空空,經常是現躉現賣的“達人專家學者”來,他對藝術的忠誠與認真,更體現在教學的謹慎、精心、細膩上。我與鐵霖相識多年,屬君子之交,淡泊平凡。“相聚亦無事,別后常念君”。每每相見,也有諍言相與,當然免不了對藝術的探討與商榷。我也聽到過聲樂界乃至社會上對于鐵霖聲樂教學的質疑與非議。但我并不認為這些議論是文人相輕,同行相斥的謅論,而是百家爭鳴、各抒己見的學術探討。這種探討將有助于各種各樣聲樂教學方法的交流、切磋、總結與提高。在此我想就兩項盛傳的說法,談談淺見:
一說曰:“金鐵霖遴選施教的都是條件好、甚至是小有名氣的學生,所以才能收到顯著的教學成果。”伯樂被推崇,在于相馬。從群驥中遴選出良駒,調教訓練成千里馬的是伯樂。讓瞎馬能識途,瘸馬能走路的是獸醫。社會需要伯樂,也需要獸醫,但二者的職責不可混淆。我這樣說是因為藝術教育極要講究先天條件,講究天賦靈性的。市場經濟把“望子成龍”的傳統觀念具體化為一些家長的“望子成星”的癡心。每每看到那些不是把孩子學習藝術當作美育,當作提升綜合素質手段的家長們,做著制造明星的美夢;看到他們身邊一臉無奈、兩眼茫然的琴童、歌童、舞童們,真讓人心生悲哀憐憫。可憐天下父母心,更憐天下兒女夢。把五音不全培養成歌手,把五短身材訓練成舞者,莫說是伯樂,神仙亦莫及。國家級音樂學院的教授們在選擇學生時當然是要優中選優,只有這樣才能培養出藝術金字塔頂尖上的明珠;培養出馳譽世界,代表國家藝術形象的優秀的歌唱家。
順便一說,近年來藝術院校門庭若市,大概源自大眾傳媒“一夜成名”的選秀比賽帶來的廣告效益。被擴大招收的學生,雖然勤奮刻苦,但成功者鳳毛麟角。大多數天賦不足的孩子,則是被誤導踏入從藝的泥潭沼澤。清醒者迷途知返,混沌者則沿著歧路走下去,直到南墻。一味擴招的藝術院校,把那些不具備從藝條件的孩子們招進來,再加上師資匱乏,教學無法,聲樂、器樂專業只能上大課,則更是誤人子弟了。這類藝術教育,既不是為人民服務,也不是為藝術服務,目的大概只有為人民幣服務了。待到畢業求職時,這些孩子才恍然徹悟,自己成為藝術教育成功率的分母,成為藝術金字塔最底層的基石。
二說曰:“現在‘金氏唱法’一統中國民族聲樂。要提倡百花齊放,提倡各種風格、流派的民族唱法。”這條意見說得準確、正確,是目前中國民族聲樂,特別是女聲中凸顯的現象,讓人不無憂慮。但是我以為,最好解決的辦法不是抑制“金氏唱法”的風靡與發展;而是需要有關部門、團體、院校重視起民族聲樂教學中處于“弱勢”且具有發展潛能的其他唱法、風格、流派,為他們提供良好的教學傳承條件,創造出讓多樣化優秀人才脫穎而出的條件和環境。換句話說,就是要以五彩繽紛、各種各樣的花卉的繁茂成長,來改變“一花獨秀”的局面。面對短板現象,將長板鋸短是愚者,將短板加長是智者。今天尤其需要主流傳媒進一步搭建更廣闊、更多元的民族聲樂展示平臺;文化與教育系統,應當建立更科學、更多樣化民族聲樂評價體系。只有這樣,中國民族聲樂百花齊放的局面才指日可待。
三年前,鐵霖突發心臟病,失去心脈,到天國大門轉了一個時辰。幸虧搶救得法,起死回生,重返人間。畢竟是多年摯友,相知相憐,他痊愈后,我去探望竟相擁而泣。鐵霖追憶急救時,冥冥之中,心有牽掛,總覺得事業未竟,抱憾此生。我順勢建議他在教學的同時,抓緊時間把自己的教學方法撰寫出來,留給后人,并相約他修書我撰序。表演藝術的教學,經驗往往厚于理論,這與傳統的中國表演藝術傳承經常是口傳心授有關。我想,作為中國聲樂教育領域的領軍者,曾多次榮獲國家級教學名師、國家級教學成果一等獎的著名聲樂教育家,應該著書立說,將自己的教學思想、理論、方法、經驗、體會等系統科學地總結出來,保留下去,這無疑是對華夏音樂寶庫的補充與豐富,是對中國民族聲樂傳承、發展和弘揚的又一重要貢獻。鐵霖欣然擔當,雖年逾古稀,卻奮筆兩年,將自己一生的教學思想、真知灼見梳理一番。從聲樂美學、演唱技術、教學方法等方面入手,總結出系列的聲樂審美的標準和方法,闡述了大量經過實踐檢驗的審美經驗、演唱技巧和教學辦法,這便是《金鐵霖聲樂教學法》誕生的始末。
《金鐵霖聲樂教學法》是一部具有學術價值和實用價值的專著。它當然不是金科玉律,而是鐵霖在長達五十年教學實踐中深思熟慮的想法,科學實用的方法和卓有成效的辦法。它是眾多教學者的借鑒與參照,也是眾多企望自學成才者可依可信的教科書。
是為序。
(編輯:曉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