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耿丹心 風骨峭峻——越劇《馬寅初》觀后感
越劇家鄉浙江省嵊州市越劇團日前在長安大戲院演出現代戲《馬寅初》。這是為紀念著名經濟學家、教育家、人口學家馬寅初誕辰130周年而精心策劃和制作的優秀劇目。1997年在重新出版的《新人口論》題記中有這樣一句話:“謹以此書獻給馬寅初先生,他一度被辱沒的智慧之音,永遠使后人警醒。”越劇《馬寅初》鮮活地再現了馬寅初的偉岸身影和人格魅力,讓后人聆聽“他一度被辱沒的智慧之音”,用浩然正氣譜寫了一曲激蕩人心的正氣歌。這是家鄉人民獻給馬老的一份虔誠的禮贊。
筆者在觀劇之前曾有兩點疑慮。一是劇作在馬寅初波瀾壯闊而坎坷曲折的一生中,如何擷取最能展現人生境遇的段落,包括《新人口論》所遭遇的不公正批判,是正面寫還是回避?二是清麗婉約的越劇如何表現主人公剛直不阿的性格和激越高昂的“智慧之音”?走出劇場,我為這個創作集體付出的艱辛和智慧所折服。劇作者姜朝皋和導演韓劍英以及馬寅初的扮演者張偉忠呈現給觀眾的是血肉豐滿而性格鮮明的人物形象,婉約與陽剛并存的音樂唱腔,齊整的演員陣容以及大氣精致的舞臺呈現,讓觀眾感受到越劇之鄉的越劇團可貴的藝術追求。
劇作沒有簡單描摹馬老坎坷孤獨而壯美的百年人生歷程,而是努力再現人物所處的典型環境和歷史氛圍,著力尋找人物的性格特征、價值取向和情感的支撐點,選取其情感最豐富、內心活動最活躍和最強烈的事件,來組織戲劇情節,塑造典型藝術形象。于是,在重慶痛斥蔣家王朝,被囚上饒集中營,身陷囹圄之際,面對威脅利誘,毫不動搖;登上天安門城樓參加開國大典,張開雙臂擁抱新中國;身任北大校長,愛黨愛國,光明磊落,為人師表;為民族昌盛而獻諍言,發表《新人口論》,為此受到不公正批判,為捍衛學術尊嚴和真理而寧折不彎;桑榆晚晴的人生境遇,為國為民奮筆寫《農書》,并在“文革”之際毀之一炬。這成為戲劇主線并營造起戲劇情景和場面,再現了主人公耿耿丹心、風骨峭峻、大義凜然的正氣和為國為民的赤子之心,譜寫出馬寅初生命進程中的激越華章。
主人公的情感線索,對國家和民族、對家鄉和親人、對北大學子之深情紐結起人生進程中顆顆閃亮的明珠,貫穿全劇。而他與周恩來相識相交相知的情感交流與互信,成為他在逆境中堅持理想和信念的支撐力。在重慶與周恩來會晤,“大徹大悟一杯酒,解我胸中半世愁”,從此在黑暗的國民黨統治中找到了中國共產黨,并終身追隨黨而矢志不移。新中國成立后他任北大校長,能請周恩來為北大學生做報告,而在他為《新人口論》受到不公正批判時,周恩來請他到西花廳促膝交談,馬老也想面見總理“直陳利弊,一吐衷腸”,即使在“文革”危難之中,周恩來仍派人來保護馬老,并派來醫護人員。顯然,周恩來雖未出場卻是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既表現主人公對周恩來相識相知到成為莫逆之交,又展現主人公對共產黨識別判斷決心追隨黨,并成為黨的諍友的思想變化過程。
唯細節方顯真性情。該劇細膩入微的細節描寫,凸顯主人公的率真性情。在重慶不顧自身安危痛斥蔣家王朝,家人收到裝有子彈的恐嚇信,驚恐不已。他卻笑稱:“要我吃花生米,好啊,有花生米正好給我下酒。”泰然處之。在國民黨憲兵抓捕他時,面對愛妻稱:“對家事的交待早就寫好了。”他掏出紙條昂首而去。任北大校長,年輕校刊編輯龍敏智以校長稿件談洗冷水浴體會,不符合學術刊物要求而來退稿,秘書驚奇校長的稿子他敢退,主人公卻欣然接受,認為這是北大應有的民主作風。龍敏智對校長在人口問題上“人口膨脹勢必向外國擴張”的論點提出異議,馬老熱情接受認為找到了知音,并要知錯改錯立即貼出檢討。在學校鋪天蓋地的大字報圍攻時,他認真細致觀看,發現學生大字報錯字連篇,為北大學生不該出現這些錯字而自責,體現出為人師表的責任感。即使獲悉是“黨內理論權威”親自督戰煽風點火,并要對“馬爾薩斯在中國的翻版”窮追猛打時,主人公毫不含糊斬釘截鐵地說:“胡說,他研究過馬爾薩斯嗎!”在90高齡時,他奮筆寫《農書》,興奮之余哼著家鄉小曲悠然入睡,醒來時卻發現書稿已被家人因怕紅衛兵抄家而付之一炬時,他痛心之極,“老病軀再無力奔走呼號,唯將這憂國之心寄羊毫”的控訴,奮力從爐中搶回殘稿的動作,讓人感知這位老人內心憤懣之情而為之動容。正是栩栩如生的細節描寫,盡顯人物率真性情,表現人物精神世界的獨特性,造就了作品的精神內蘊和生命活力。
危難之中顯真情。困厄顛沛的非常境遇最能顯露人的品格。劇作的重點場次和情感高潮戲,是面對外部壓力是否檢討屈服的情節。從西花廳回來,家人急切詢問與周恩來談話的情況。面對夫人和子女勸他即使為總理也要寫份檢討時,主人公提筆舒箋,幾次欲寫又停,痛苦萬分。女兒急切地說:“這一紙檢討就比寫生死狀還難嗎?”馬老:“難、難、難,違心背理焉能不難!”女兒:“《新人口論》在你心中就那么重?”馬老:“重,重,重,關系國計民生焉能不重!”女兒:“就一個‘錯’字你說出來不就完了嗎?”馬老擲地有聲拋出鏗鏘之語:“一個‘錯’字不要緊,我成了喪失良知虛偽的人,求真求知做真人難移本性,學術上昧良知是毀滅靈魂!”憤而寫下:“碎身粉骨不必怕,只為清白在人間!”夫人無奈地說:“你太讓總理失望了。”馬老回答:“吾愛吾友,吾更愛真理,唯以此耿耿丹心為報!”浩然正氣,蕩人心懷!劇作者濃墨重彩地描繪主人公面對高壓態勢所表現出的高尚精神境界,突出人物的精神力量,生動描繪并著重把握人物在特定情境中的特定神情和意志,并在人物個性形成過程中,剖析人物心靈中歷史與中華傳統文化的投影。
《馬》劇著力渲染主人公“求真求知做真人頭等重要,縱卑微應堅守品格情操”的做人原則。他“從不考慮個人和名利,考慮的是國家和真理,為了真理,即使犧牲性命也在所不惜”,維護科學真理和堅持學術良知,單槍匹馬應戰的浩然正氣,耿耿丹心,骨氣峭峻,正是戲劇魂魄之所在。它表明,該劇所追求的哲理性和藝術性相統一的藝術境界,在真人真事基礎上塑造典型人物形象,尋求人物典型性與哲理性相統一,并在哲理性探求中表現出思辨色彩,以體現主人公人格魅力,使劇目呈現嚴肅與莊重、神圣與崇高并重的藝術風格,并賦予劇作以現實性品格,正是越劇《馬寅初》的成功之處。
(編輯: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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