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的“床”,是在月亮壩里
辛卯年中秋節夜,看《中秋節的家國情懷》節目,聽蘇叔陽講李白的“床前明月光”詩意,其大意是說:李白睡在屋里的床上,看見從窗子里斜照進屋的月光,便想起了家鄉,云云。這讓我“莫名驚詫”了一回:李白真的是睡在屋子里的床上想家嗎?其實,詩句中的“床”,并非是供人睡眠的臥具,應當是井欄。也就是說——
李白的“床”,是在月亮壩里
《漢語大字典》中“床”的第三個義項是“井欄”。李白“床前明月光”里“床”自然是在室外了,自然是“井欄”,用我們四川這里鄉下的土話說,就是在“月亮壩里”(月光照耀著的地方)。一個睡在屋里想家的李白和一個徘徊在室外井欄前思鄉的李白,哪個更有詩意?一種斜照進窗里的月光,和一種隨意照耀在院壩里的月光,哪個更自然,哪個更優美,哪個更符合邏輯?讀李白的詩,只要理解了其意境之優美,就會明白“床”到底是在院壩里,還是在屋里?
從讀詩的體味來說,我覺得李白的“床”不應該在屋子里,應該在室外,可能是“井床”,一是基于對“河床”這個詞的理解,二是基于對李白另一首詩《長干行》里“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中“床”字的理解。
河的兩岸,高出水面的部分,被稱作“河床”,我想,早先,“床”這個字恐怕含有“高出一個平面的部分”的意思,古人院子里有井,為用水之源泉,在日常生活中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有井就有家,背井就是離家了,保護井就是保護家的一部分。如果有學者寫一部關于我國傳統家園的學術專著,井一定是其中重要的一章。為了避免雨水、泥污流入井中,污染水源,也為了避免人和動物落入井里,把井的四周砌高,甚或在上面加蓋一個小小的頂蓋,是再自然不過的了,這樣,井就比周圍顯得高一些,自然也符合“床”這個字早先“高出一個平面的部分”的含義了,所以,井臺被稱作“床”就是順理成章的事。
這樣,再來理解“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中“床”字的意思就容易了,這個“床”自然也是“井床”了。小男孩在院子里拿著竹竿,繞著“井床”跑,還不時去打下幾粒“井床”邊梅子樹上的青梅給他喜歡的小女孩吃,多么自然美好的畫面,詩意盎然。否則,如果那“床”是在室內的臥具,若正好又有一面貼著墻放,那孩子怎么繞得過去呢?同時,那室內還要恰好生長著一棵梅子樹,不然,怎么“弄青梅”呢?“天然去雕飾”的李白怎么會把他的詩歌搞得如此別扭,如此索然沒有詩意呢?
小男孩在院子里拿著竹竿,繞著“井床”跑,還不時去打下幾粒“井床”邊梅子樹上的青梅給他喜歡的小女孩吃,多么自然美好的畫面,詩意盎然。
古人讀李白詩,懶得解釋“床”的涵義,是沒有想到后人的家園沒有井了,更沒有井床了,就像我們現在有可能想不到,后人有可能不用碗筷吃飯、有可能不知碗筷為何物一樣。
像這樣在過去習以為常,而現在必須注解的詩句里的字、詞還有一些。比如“人間桂華落,夜靜春山空”。“間”在上古時期是和“閑”在一起的,寫作“閑”,沒有“間”字,所以,有的版本寫“人閑桂華落,夜靜春山空”也可以,但要讀“間”,解釋為“間”,同時,“桂華”解釋為月光,這樣,詩意沛然。又比如“天子來呼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中“船”是“紐扣”的意思,這是“北漂”石映照先生酒后告訴我的,我去查了《漢語大字典》,果然,在吳方言中,“船”就是“紐扣”的意思。石映照,筆名石頭,我的同鄉,京城“北漂”文人,又教我一字,可為我師矣。
再比如,有人把項羽的“重(zhòng)瞳子”讀著“重(chóng)瞳子”,還解釋說項羽一只眼睛里長了兩個瞳仁,這讓我“莫名驚詫”:一只眼睛里長了兩個瞳仁!怎么聚焦?這樣的項羽難道不是個視力有問題的殘疾人嗎?他怎么沖鋒陷陣?怎么去創造那樣千古傳誦的戰爭奇跡?項羽是個“重(zhòng)瞳子”,“重(zhòng)”者,大也,應解釋為項羽眼睛里的瞳仁很大,是屬于那種目光炯炯、熠熠生輝、英氣逼人一類的好眼睛、好視力。春秋五霸之一的晉文公“重(zhòng)耳”是大耳朵的意思,可作為旁證。
(編輯:孫育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