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順是黃果樹大瀑布的家。
大瀑布是安順嘹亮而永遠在唱著的歌謠。
這是民謠中所歌唱的安順。
當你帶著休閑的心走進這個在瀑布歌謠中漫步的城市,那么,遠方的客人啊,請你一定、一定要慢下來。這個城市的品位是以從容和智慧開始。這是地方的歷史從穿洞人開始,在牂牁、夜郎的故事中豐富和武裝了安順的故事,在安順城郊寧谷你彎腰,揀起的都是歷史塵埃,來自漢朝的瓦當、搖錢樹成為會說話的物證,在說一個城市的前世與今生。歷史的浪花是城市悠遠的風景。像牧童在秦磚漢瓦處吹奏的長笛,自在平和而真實。
走進城市的石巷,慢慢走進安順的石巷,你可以體會一份來自民間生活氣質。你必須知道一切積淀著成為氣質的元素其實離不開底氣。
安順的從容是精神風景。支撐這風景的卻是物質。沒有商業的繁榮,就沒有安順人“敢”慢節奏生活的風景。
《滇行紀程》云:“安順府城圍九里,環市宮室皆壯麗宏敞……估(賈)人云集,遠勝貴陽,昔嘗議設立省會于此,以秤土輕重不及貴陽,故舍此從彼……”徐霞客游歷西南時記載:“(安順)城垣峻整,街衢宏闊……層樓跨街,市集甚盛。”安順歷經明、清兩代,成為貴州中西部重要的政治、軍事、經濟和文化中心。
在西南商界中,安順商人最早成立同業工會,最早有電訊手段運用,安順商業四大商號是城市中的另一風景。民國期間就在安順修建的歐式建筑讓很多人領教了安順民間的財力和實力,正因為有四大商號支撐,造就了安順——“萬馬歸槽”旱碼頭的盛景。
早在1908年,安順的綢布店已經是248家,洋紗買賣達500箱。來自江南的工匠開創了機械日用行業,元釘、刀剪、門扣等賺大錢的小生意,制造和銷售在這個城市成功融為一體。布匹生產和銷售的規模被國外專家稱為西南奇跡。從1381年開始,身處黔中心臟位置的西秀就是貴州人流、物流的大舞臺。來來往往的客商帶來不同地方的風物,在內陸安順,甚至有媽祖廟這樣的建筑,本身就是對“萬馬歸槽”的注釋。
在一片山地懷抱之中,你的眼光能看見的風景其實來自你內在的那份品位和提煉,如同在這個城市走過后,有人留下這樣的句子:
曠世有佳茗,貫城河邊逢知己。喝茶、飲茶、品茶,縱論天下大事。
千古無同局,四官橋下遇對手。下棋、思棋、悟棋、胸存百萬雄兵。
為滿足肚子需要而進食,這是山外面的人過的日子。走進安順,要吃的是美味,吃的是精致,唇上春秋這樣的詞匯就是專為安順的煙、酒、茶和名小吃而準備的。一道名字叫玫瑰鍋炸的小吃里蘊涵了安順消費財富的雅致。在這里很精致地享受安逸的生活,吃任何一道菜肴,做菜的大師傅都會有故事告訴你。
眼前這道菜名字是玫瑰鍋炸,吃的時候需要有智慧或者常識,當你從外地來到這里,主人會非常好客為你烹飪這道有植物香的佳肴,笑瞇瞇對著你。這是溫暖的,但也是考驗你智慧的笑,因為這道菜還有另一個名字——燙死傻姑爺。只要你不知道這菜的秘密在于外脆內嫩,只要你不知道這菜外冷內燙,那么,一口咬下去留下的就是傳說了。
名字叫安順沖沖糕的小吃當然更體現了安順人對于飲食的精致要求,糕點制作出來,必須是本味。所以,這個鋁制工具到今天必須保留,太軟的糕點需要加上有點嚼頭的配料,糖水是不知道美食之妙的粗人才用,如果你懂得吃,那么,你為吃沖沖糕還必須找上玫瑰糖、花生、芝麻。這樣,活著才像個人樣子。
不會吃,你就是不會活。
這是小吃經典。安順飲食風景是慢品生活必備的佳肴。小吃裝載的是安順的生活情趣,飲茶表達的則是這個城市休閑生活的精髓:安順的茶香從早晨開始。陽光這時候還沒有出來,花草上面的露珠還和花花草草們長在一起,喝茶的人已經開始動作了。
一天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喝茶,而且喝安順生長的綠茶。而且一定要很講究按照潤茶、沖茶、泡茶的程序,茶一定不會在磁缸里泡,用藍花圖案的茶壺,很大的把手提著,再用小藍花茶杯把茶倒出來,熱熱的茶水冒著白色的霧氣,面向這白霧喝一口茶水,茶這時候已經不是茶了,是一整天可以好好工作的一份保證。
早酒是養心的;早餐是養胃的;早茶是養肺的。這樣的定義足以表達安順的民俗風景。真正喝早茶的人是在這里住了很多年的人。比如100多年前就住在石板街上的人。走在顧府大街,路的兩邊是灰色的瓦房,從一扇扇木門看進去,早晨喝著早茶的人就是最好的景致。
潤茶,先倒進少許的水進茶壺里把茶香“引”出來。泡茶,把開水沖進茶壺。喝茶,讓茶從嘴里細細地沁入胃里。
這三步曲要的就是飽口福、眼福。茶的色香形在一個早晨都可以品,可以觀。對于老安順來說,還要可以說。這需要一個空間,這個空間不用什么茶吧,三兩個老人坐在一個小小的四方桌前,喝著、看著、說著就可以了。剩余的涼茶或者述說隔夜茶,是種在自家小園里花花草草的飲料,那小園里的花似乎也帶著安順的茶香。
在安順的老照片里,這些故事組合為安順的記憶。貫城河水從四官橋下流過。柳樹在陽春三月悄悄發芽,新茶在這個季節來臨,茶香的氣息在南方的空氣中彌漫。還有什么樣的事情比在河邊喝茶看風景更讓人心情舒暢呢?用時下最流行的話來說,這樣的生活對于一個城市的幸福指數是一個亮點。有這樣風景的城市應該就是最讓人心情愉悅的城市。當你背著自己的行囊走進這個城市的時候,看看這個城市的人間風景,沒準你也會像許多外地到安順的人一樣會感慨,會想起在節奏太快的生活中我們新讀到的一句話:慢下來。因為很多人只知道快樂,而不知道世界還有慢樂,更難發現慢樂其實是一種更盡情的快樂。假如你要問這樣由慢而來的快樂在何處,走在畫家的畫前或者是走在河邊看看喝早茶早酒的人,你就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作者為全國人大代表、貴州省文聯副主席、安順市文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