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傳播環境下影像的多元性乃大趨勢[影人]
本帖最后由 追憶 于 2011-12-3 17:08 編輯
大趨勢——新傳播環境下影像的多元
——與陳小波女士商榷
2011年8月,新華社圖片高級編輯陳小波女士為浙江省中青年攝影人才研修班的學員上了一堂課。陳小波通過對中國當代杰出攝影家經歷和作品的解讀,認為作為攝影家,必須清楚什么樣的照片才是真正有價值的。呼吁攝影家對沒有價值的照片“不要再拍了!”(詳見《陳小波:這些照片不要再拍了!》以下簡稱“不文”)。
筆者認為,作為一位從事20余年的新聞編輯,著重強調記錄攝影的重要性本也無可厚非,但陳小波女士是中國攝影家協會理事、理論委員會委員,擔任過中國攝影最高獎項“國展”、“金像獎”以及多個國家級攝影獎項的評委,是多個攝影節和專業雜志的學術委員,榮獲過2003年中國攝影家協會“德藝雙馨”會員稱號、2009年中國攝影個人成就最高獎——“金像獎”,因而她的一些言行和觀點對整個攝影界來說,具有廣泛的影響。加之“不文”通過“新傳播環境”廣為傳播,其觀點就值得公開商榷了。
由于筆者沒有去現場感受陳小波女士的演講,“不文”記錄她授課的內容不一定完全準確,因而在商榷中,如有誤讀之處,敬請陳小波女士指正。
一、關于要拍什么,不要拍什么
什么樣的照片能拍,什么樣的照片不要再拍?陳小波女士這樣解讀:那些有歷史痕跡的照片,那些除去新聞的元素還能留下的照片,那些解讀某一段歷史特殊的照片。攝影家應該多拍,并應將其作為終身的事業而奮斗;而“惡俗”的、影像泛濫的、沒有價值的照片就“不要再拍了!”(參見“不文”)
眾所周知,攝影是一門藝術,是攝影者以照相機和感光元件為工具,運用畫面構圖、光影等來表現主題的形象藝術。拍攝者使用照相機反映社會生活和自然現象,用攝影語匯來表達自己的思想情感,通過構思畫面,運用攝影技巧,經過工藝制作,最后制成有藝術感染力的照片。廣義的攝影藝術包括一切與攝影有關的藝術活動;狹義上特指可以作為單個的藝術品種存在的攝影照片。
攝影的大分類,一般可分為記錄攝影(大部分人稱為紀實攝影)和藝術攝影。雖然,記錄攝影也歸類為攝影藝術的范疇,但它強調的是被攝客體的真實,強調歷史的美感。而藝術攝影卻強調的是藝術再造,強調觀賞美感。
新中國成立以來,中國攝影的主流是記錄攝影,其創作原則和目的是“真”,這種觀念一直深深地影響著攝影人。但從上世紀九十年代開始,隨著我國的經濟起飛,一大批攝影人通過創作實踐,“善于借鑒、比照歐美觀念藝術、觀念攝影的表達方式,他們在當代藝術實踐中把握的一些較成熟的表現方式和語境,被自然而然、順理成章地橫向移植為影像實驗的內容,他們主題先行的創作模式、空前的創作量,尤其是他們靈活多變的形式、語言、手法,構成了極為多樣化的攝影實驗方向。”(顧振清:《中國新攝影的十年演進》,見浙江攝影網,首頁∥攝影理論∥標題)在2002年第二屆平遙國際攝影節上,藝術攝影整體進軍主流攝影圈,“大規模、多樣化的創作存在,使得主流攝影不得不給出一席之地,承認其創作實踐的合法性。”(參見同上)
近年來,攝影器材得到革命性的突破,并且擁有一臺高質量的相機不再是難事,因而參與攝影的人數越來越多。據陳小波女士估計“中國有兩三億的攝影愛好者,其中3000萬發燒友。”(參見“不文”)每天,成千上萬的影像通過報刊雜志、電視視頻、互聯網絡、通訊手機廣為傳播。這些照片大部分為風光照、記錄照、靜物照和運動照,也有零星的人體照。作為攝影家,完全可以根據自身的有利條件、興趣和修養確定發展方向,而不是只能僅僅選擇記錄攝影。
什么是泛濫,惡俗?陳小波女士除展示了她帶來的幾張圖片,還舉了一個例子:“因為攝影家過多地介入,這些所謂的民俗變得庸俗化。比如說元陽梯田。我是在去年去的元陽,上面站著起碼有1000多人。去年上海一個老師被擠下懸崖而喪命。我不是說不能拍,但是有幾個人去拍當地老百姓的生活,元陽梯田的形成,元陽梯田更深層次的東西挖掘出來。我們希望每個攝影者能發出聲音。”(參見“不文”)
從陳小波女士展示的幾張圖片看,以我之見,并不太差,但藝術評判往往帶有主觀色彩,對她的評價姑妄聽之。而對由于攝影家過多地去元陽,使民俗變得庸俗筆者卻不敢茍同了。我見過許多“元陽梯田”的片子,自己也早在2003年去過,這些風光給人們帶來的美感是不言而喻的。相信陳小波女士也是慕名前往的吧?“太陽天天是新的。”對哲學家而言,這個命題不成立,而對藝術家而言,這可是千真萬確的。歐美攝影家往往鐘情于人體,而中國攝影家由于歷史的情結往往寄情于山水。
寫到這里,記起了有關“川劇”的一段往事。
周恩來在上世紀六十年代《在文藝工作座談會和故事片創作會議上的講話》中談到,“我看到四川一個材料。文化部一位副部長到四川說:川劇落后。得罪了四川人。當時一位同志回答:落后不落后要由四川七千萬人去回答、去決定。我看這位同志很勇敢,回答得好!人民喜聞樂見,你不喜歡,你算老幾?上海人喜愛評彈、淮劇、越劇,要你北京人去批準干什么?領導人可以有喜好,有人愛看戲,有人愛看畫,有人愛古董,這有什么關系?我們看了戲說好,不一定就好,我們的話靠不住,各人有各人的愛好,怎能作為標準?藝術是要人民批準的。只要人民愛好,就有價值。”(見新華網:首頁∥新華資料∥標題)周恩來的講話,實際上回答了關于藝術的評判標準問題。
二、關于“中國好的攝影師不超過10個”
陳小波女士告訴學員,在中國“幾十萬職業攝影師中,好的攝影師不超過10個。好的批評家不超過10個,好的編輯我估計不超過5個。”(參見“不文”)
中國好的攝影師不超過十個嗎?筆者不清楚陳小波女士的評判依據。但就她的最近出版的兩本書,她自己就給出了矛盾的回答。
這本書名為《他們為什么要攝影》(新聞卷、紀實卷)是陳小波女士2011年的新作,“收入的44位攝影家是中國變革時代的記錄者,也是當代最重要的攝影家。他們記錄中國的獨特視角組成了中國當代攝影史最重要的一段。他們每個人身后都有一段歷史、一個人群、一種場景。他們的共同特點是:對攝影充滿熱忱,更對國家充滿熱忱;用手中的相機為這個國家留下至關重要的影像,并用圖像喚起人們的思考;知曉記錄和傳播的責任,緊接地氣,觸摸人間煙火的靈魂。”(見網易:《他們為什么要攝影》簡介)陳小波女士自己也在書中寫到:“被訪者中很多是我青年時代起的友人,他們每位都經歷了這個國家最重要的歷史并留下一幅或幾幅令我們永懷謝意的作品。我和他們共同處在一個大的歷史當中,走過的道路很像,很多價值判斷一致。我二十多歲開始就和他們“混”在一起,在旁邊觀察過他們的做人做事。我甚至給一些人背過相機包,釘過展覽的釘子,我和他們的感情就是兄弟姐妹的情感。訪談進行中,我或長時間沉默地聽,或連續發問,我聽到他們的大笑更看到他們的淚水,這個時候,我和他們在一起。”(見《他們為什么要攝影》)。每個訪談之后,還薈萃了歷史學、哲學、社會學、人類學、民族學、影像學、藝術史學等學科專家、學者對該攝影家的學術評價與定位。(見《他們為什么要攝影》)。
從這里可以看出,陳小波女士是矛盾的。她在準備出書,并采訪這些攝影家時,肯定是把這44位攝影家作為“好的”歸類的,否則,用不著花這么大的力氣去采訪他們,而且,請了那么多專家去“評價、定位”他們。但是她的心底里只有“10位”,因此,呈現給讀者的這些攝影家,還夠不上她的“好的”標準,這一方面是對讀者的極大的愚弄,而另一方面則是對被采訪攝影家的不尊重。
三、關于“擺拍”與“抓拍”
據“不文”記錄,在“擺拍”與“抓拍”的問題上,陳小波女士是這樣表述的“我覺得我們這個時代,擺拍和抓拍不是爭論的問題,他們非常棒,擺出了當時社會的虛假,當時的社會就是這樣的。每家每戶貼滿了標語。”(見“不文”)因筆者無法還原陳小波女士當時的語境,不能臆測她對“擺拍”與“抓拍”態度。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她認為擺拍存在虛假。
陳小波女士非常推崇的的一位云南著名攝影家吳家林,對擺拍有這樣一段認識:“我們看到的世界級的攝影大師哪一個在導演、在擺布、在制造?后來我徹底遠離擺布,發現照片俯拾皆是,出門就有,根本不用四處尋找,更用不著擺布。”(吳家林論攝影:來源:人民攝影報時間:2011/6/17)
吳家林的認識,從記錄攝影來講,這是一條原則。但對“藝術攝影”而言,那就另當別論了。為了講述故事,為了畫面的美感,通過導演、擺拍來獲得滿意的影像,這應該是允許的。但是,如果是記錄攝影,“擺拍”是絕不允許的。不知陳小波女士是否同意我這一觀點?
四、關于鏡頭之說
陳小波女士認為:“職業攝影師不需要過度地表現影像。在這些新華社攝影師的照片中,沒有一張是異型的照片,所謂的視覺沖擊力,這是一個非常壞的詞。1987年,世界攝影周來中國舉行,那些著名的攝影師、圖片編輯,比如羅伯特、普雷基告訴中國攝影師:35mm以下鏡頭,70mm以上的鏡頭,全部鎖到保險柜里,不要拿出來。但是我們現在還是有那么多攝影師在用超廣角、魚眼。”(參見“不文”)
顯然,陳小波女士對中焦攝影鏡頭的認定是針對記錄攝影的“真實還原”而言的,這并沒有錯。但是,隨著科技的快速發展,隨著人們審美情趣的多元化,僅僅采用中焦鏡頭,哪怕僅針對記錄攝影而言也是遠遠不夠的。
筆者看到過這樣一幅作品:以太陽作為大背景,右上角清晰地呈現了國際空間站與宇宙飛船的對接。當時,它給我的視覺沖擊(盡管是“一個非常壞的詞”)非常強烈。還有,我們經常看到的通過天文望遠鏡拍到的宇宙美圖,這些影像不是中焦鏡頭能捕獲得到的。
“白貓黑貓,抓到老鼠就是好貓。”這句話用在攝影上,不管采用什么樣的相機,不管采用廣角、中焦、長焦或微距鏡頭,只要能獲得好的影像,大可不必將其鎖到保險柜里。
五、關于影賽99﹪的作品是垃圾
陳小波女士說:“我做過很多攝影比賽的評委。國展、金像獎、金鏡頭。去年國展,同為評委的黑明說,我們一定要好好評獎,因為每年國展金獎、銀獎都是下一年的標桿。我們非常想把好東西評出來,但是每次評獎,包括去年18萬張照片參選的國展,我們都要撥開99%的垃圾。”(參見“不文”)
這句話出自中國攝影家協會理事、國展評委、德藝雙馨會員之口,筆者真的感到非常遺憾。盡管中攝網在轉發“不文”時將這一段話刪除了,但只要在百度網上鍵入“陳小波:這些照片不要再拍了!”15000個詞條就跳了出來,其中“原汁原味”未作刪除處理的不在少數。
攝影國展是廣大的攝影者的盛會,許多攝影家早早地就在作準備。省一級的攝影家協會、各地市、各單位的攝影協會,也發出通知,號召會員搞好創作,遞交作品。我們也知道獲獎的概率比較小,但因為是“娘家”的號召,紛紛拿出了力作,本著“重在參與”的精神,遞交了作品。可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獎沒獲得,卻得了一個“垃圾”的名聲。
幸好其他的評委并不這么看。例如朱炯:“起初看片我擔心是否能夠"快又準"。自己也是攝影師,知道對于作者來說,每一張照片背后的心血。尊重作品,尊重作者,是評委的責任。得益于評選組織工作的合理,四天評比工作之后,我可以確定在所有評委的集體努力下,從18萬張照片中選出了不到2萬張照片,夠快夠準,沒有錯過好片子。其實,好片子很容易脫穎而出,因為它有個性,有美感,打動人。我最后推薦的作品,就是在初選的時候看到的,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并一直追蹤它。”(朱炯:國展評比感想來源:http://photo.33519.com/ 2010年08月30日)
兩者同是評委,差別怎么就這么大哩?
這里,還有一個法律問題。陳小波女士侵權了。
將廣大攝影家遞交的參賽作品,未經作者同意,恣意公開評價,且有盈利目的(講課費),吃官司的話,準輸。同時,作為“國展”的組織者,中攝協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六、新傳播環境下影像的多元性是趨勢
在新傳播環境下影像的多元性是一種趨勢。這是因為:
首先,是攝影美學的本身要求。美存在于大自然和人類的一切活動之中。攝影美學研究的對象包括攝影者本人、拍攝對象(也是畫面所要表現的主題)和受眾對象,以及三者之間的關系。而對于攝影美學的認同存在文化和審美情趣的差異。如中國和歐美的受眾對象審美情趣的不同拍攝對象差別就很大。林語堂曾說過:“中國藝術的沖動,發源于山水;西洋藝術的沖動,發源于女人。”“西人知人體曲線之美,而不知自然曲線之美;中國人知自然曲線之美,而不知人體曲線之美。”(見浙江攝影網∥首頁∥攝影理論∥攝影藝術)
但是,隨著全球一體化的逐步實現,國人的審美情趣也在發生著改變,拍攝對象大到宇宙蒼穹、小到昆蟲螞蟻都有受眾對象的擁鼎。由此可見,影像的多元化是不可逆轉的趨勢。
其次,是科技發展的使然。英國著名博物學家赫胥黎就曾說過:“科技與藝術就是自然這塊獎牌的正面和反面,它的一面以情感來表達萬物的永恒秩序;另一面,則以思想的形式表達萬物的永恒秩序。”(轉引自:《論科技與藝術的關系及作用》作者:李方方,文杰《機電產品開發與創新》第23卷第5期P10,2010年9月)。科技的發展推動了藝術的進步,有了宣紙的發明,才有中國畫得長足進步,有了油脂顏料的發明,達芬奇才能留下蒙娜麗莎的神秘微笑。照相機的發明更是如此,它與科技的發展結合更緊。科技的進步為藝術的發展提供了嶄新的手段和空間。(參見:同上)
我們已經進入數字時代,隨著影像獲得的便捷和傳播的迅速,影像的多元性成為了必然。
再次,是攝影者實現自我價值的內在需要。改革開放后,清新的空氣吹到了攝影界,攝影家們也進行了反思。80年代的攝影群體現象就是一例。“這些追求各異、成員身份不同的群體,構成了豐富多元的攝影社群景觀。這表明,追求創作自由的努力已經是全國性現象。”(顧錚:關于1980年代的中國攝影,見浙江攝影網,首頁∥攝影理論)前面提到的九十年代攝影家們的觀念攝影、主題先行,更是攝影家實現自我價值的內在沖動。
“百花齊放,百家爭鳴”,我們為什么攝影,攝影家們不需要說教。為自己、為家人、為群體、為國家,行嗎?國畫大師齊白石,一生少有大的題材,但當一只只活蹦亂跳的蝦躍然紙上時,照樣奠定他的大師級地位。
任何藝術做到極致便是成功。攝影亦是如此。
轉自影人博客。
(編輯:syst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