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文壇巨擘奧爾罕·帕慕克曾寫過一篇文章《年歲既長,我開始丟書》,深得許多人認同,被廣泛傳播。其實我們一直對買書藏書有戀物癖般的熱愛,而到底讀了多少書讀懂了多少書卻不太好講。隨著年齡的增長和藏書的增加,當年坐擁書城的滿足感逐漸喪失,書籍越來越多地成為擺設,讀書的興趣也日漸減退,而要恢復對書的熱愛與激情,不妨學習一下帕慕克,先從丟書開始,學會定期處理那些讀過的書和買來就從未讀過的書。
必須承認,有許多根本不值得再讀的書,比如一本干澀的翻譯作品,一部庸俗的流行小說,一部穿了華麗外衣的空洞的詩集,一本毫無新意可言的哲學著作……你甚至想不起當年是如何躊躇滿志地花錢把它們買下來,再千里迢迢運輸回家,并讓其在書架上端坐多年空惹塵埃。這些書我們幾乎沒有讀完,或者讀完了也覺得像吞了蒼蠅一樣,更別說再去讀第二遍,因此我們不如痛快地將之丟掉。
其實我們一生中只會對少數幾本書情有獨鐘。法國作家福樓拜說,如果一個人足夠認真地讀上十本書,他就能成為一個圣人,而大多數人通常做不到這一點。在我的臥室或衛生間,一直擺放的是《詩經》《史記》《唐詩三百首》《古文觀止》之類的經典書籍,隨時打開隨便從哪里開始翻閱,都不會有失望,永遠都沒有厭倦的時候,這些書自然是不肯丟也不能丟的。
錢鍾書曾經打過一個比喻,說讀書好比“隱身”地串門,要參見欽佩的老師或拜謁有名的學者,不必事前打招呼求見,也不怕攪擾主人,翻開書面就闖進大門,翻過幾頁就登堂入室。問題是在我們成長的過程中,不同的時期欽佩的老師并不同,想要去拜謁的學者也由低到高。有時回頭去看,禁不住會慚愧自己曾經無知地錯把淺薄的謬論當成真理,也會懊惱自己的審美曾經那樣的鄙陋可笑,甚至還試圖從成功學的書籍中尋找捷徑。你可以說是書讀多了眼界開闊了,但是,為了到更多更好的老師那里串門,我們不得不將這些過時的、不再有任何價值的書籍棄若敝屣。
當然丟書的過程,其實也是重新定位自己讀書趣味的最好機會。我們更多的時候是隨遇而讀,跟著感覺走,跟著流行趨勢走,文史哲一概兼收并蓄,經典流行并行不悖,并不在意自己是否看透了作者的書中隱情筆下波瀾,會不會欣賞到字里行間的暗香疏影。我們對自己的期許更多的是一個百科全書式的雜家,但終有一天,你會發現原來那些自己依賴的、務實的、目的性極強的實用性書籍越來越被自己邊緣化,你所需要的書籍開始轉向可以給心靈慰藉的、追問生命終極意義的經典著作。現在出書的速度快,出版的書籍多,各種推銷書籍的手段也花哨,一年幾十萬種書雨后春筍一樣,我們真的會迷失。但那些形成了人類思想高度的經典卻是老而彌堅,永遠都不會過時,什么時候挑出來讀都不會后悔。我們的書架需要替這些書騰挪出空間。
不過,開卷有益,我們買書的速度還是會遠遠超過丟書的速度,唯其如此,丟書的行為才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