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墨:守正出新愈馨香
圖為歙縣老胡開文墨廠工人在給徽墨描金彩。汪春芳攝
“文房四寶”之徽墨 CFP
盛夏酷暑,古徽之地的皖南烈日當頭,高溫難耐。而在黃山市屯溪區老虎山下,山體與樹蔭遮蔽著的胡開文墨廠徽墨展館,卻擁有著難得的一絲清涼。
一塊塊形狀各異的墨錠,豐肌膩理、光澤如漆。墨面上茂林修竹,屋舍亭榭,舟楫人物,細膩至纖毫畢現,艷麗如工筆重彩……走進墨香四溢的展廳,參觀者無不駐足流連,沉醉在徽墨文化的博大與厚重之中。
千年風騷看徽墨
回溯墨的起源,按照明人朱常淓《述古書法纂》的說法,始于周宣王時。到了漢代,取自松煙的人工墨品已經是模制墨塊。東漢應劭《漢官儀》就有“尚書令、仆、丞、郎,月賜愉麋大墨一枚,愉麋小墨一枚”的記載。
而徽墨則產生于唐末,安史之亂迫使北方墨工紛紛南遷,而豐富的松樹資源和易于制墨的山區環境,使徽州成為制墨中心。有據可考的是南唐后主李煜,使用了從河北易水避難徽州的奚超、奚廷圭父子創制的奚墨,連稱“天下之冠”,當即賜姓為李,并加封為“徽墨”。從公元900多年的那時起,一千多年來,徽墨便成為中華文化的一個符號,成為墨的代名詞。
讓徽墨風生水起的是胡天注。這位“胡開文”墨業的開創者,13歲從老家績溪八都上莊村來到入休城(今休寧縣)汪啟茂墨室當學徒,17歲入贅,23歲在屯溪租開汪彩章墨店,開始經營自己的墨業,這就是屯溪胡開文墨廠的前身。在隨后的日子里,胡天注和次子胡余德不斷完善制墨技藝,拓展銷售渠道,以現在的安徽宣城市績溪縣、黃山市屯溪區和歙縣為制造中心,把“胡開文”開到了上海、南京、長沙、成都……
徽墨的魅力在于落紙如漆,色澤黑潤,經久不褪,紙筆不膠的實用功效,也在于“拈來輕、磨來清、嗅來馨、堅如玉、研無聲”的文化內涵。而要做到這樣的境界,制作配方和工藝必須非常講究。當年奚氏父子進貢的墨,就是選用了松煙一斤,珍珠、玉屑、龍腦各一兩,和以生漆,杵十萬杵制成的。所以,蘇東坡才會有“墨成不敢用,進入蓬萊宮”的贊嘆。
興衰沉浮亦自然
屯溪胡開文、歙縣老胡開文、績溪胡開文、郁文軒墨莊、良才墨業……歷史的長河滾滾向前,同時,也留下了深深的文化積淀——時至今日,徽墨的生產仍然主要集中在古徽州的青山腳下、綠水岸邊。
正如墨的興盛源自于其“一點如漆、萬載存真”的實用價值,清同治四年即公元1865年,北京城里第一瓶“云頭艷”牌墨汁的問世,宣告了墨塊一統天下日子的終結。雖然使用傳統的墨塊已不再是生活的必需,但是從來就是文人墨客青睞佳品的徽墨,依然擁有著屬于自己的“小眾”空間。所以,書寫方式和材質發生革命性改變的100多年里,徽墨雖然受到嚴重沖擊,但仍然在中華文化中堅守著屬于自己的一席之地。
學生、書畫愛好者使用的普通墨,書法家、畫家使用的高檔墨,兼具收藏和實用功能的精品……新中國成立后,無論是公私合營,國營或集體,還是企業改制,徽墨的生產和銷售都相對“恒定”。“徽墨的市場是有限的,但即使市場無限,它的產量也是有限的。”宣城市文化部門的負責人這樣總結。
制煙、入膠、和劑、蒸杵、模壓……徽墨制作依賴手工,無法用機器批量生產,因此無論是產量還是傳承都受到嚴重制約。相對市場,徽墨面臨的人才問題更大,從事徽墨生產,勞動強度大、工作不體面、待遇不高,特別是制煙,在高溫下操作又臟又累,年輕人對從事徽墨行業往往是避之不及。同時,徽墨生產還面臨制作材料的匱乏,傳統徽墨要加入麝香、熊膽等珍稀材料,國家控制非常嚴格;而制作松煙墨的松木、刻制墨模的石楠木,也都受到限制。
守正出新續輝煌
“我不同意徽墨走向衰敗這樣的觀點,事實證明徽墨這幾年越來越好。”汪培坤,屯溪胡開文墨廠董事長,一個精通歙硯和徽墨制作的工藝美術大師。他看好徽墨的原因是自己的親身感受,而“這幾年”則是指2005年以來。
屯溪胡開文主要從事中高檔墨的開發生產,這里生產的集錦墨,由于品質好、產量小而受到市場追捧。最新開發的一套根據王維吟詠輞川景點勝跡詩意制作的《輞川圖》,一套21錠漆煙墨,古意盎然,細膩生動,僅刻制模具就用了整整兩年時間,限量10套的價格達到每套10萬元。汪培坤認為,即使在鼎盛時期,徽墨揚名天下靠的也不是產量,而是墨的品質和附加的藝術價值。
進入實用性退居其次的今天,眾多的徽墨企業作出了不約而同的選擇——守正出新。不僅屯溪胡開文、績溪郁文軒注重傳承古法,專攻精品。歙縣老胡開文、績溪胡開文、績溪良才墨業也在占領實用墨市場的同時,開發出“龍鳳呈祥”“南宗北斗”“藝苑墨寶”“大好山水”等徽墨精品。
“工藝墨最受港澳臺和東南亞客人的青睞。”項德勝,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創作的徽州工藝墨作品多次獲得中國工藝美術“百花獎”金獎。作為脫胎于傳統徽墨的新品種,徽州工藝墨雖然與傳統徽墨工藝相同,但墨的體量遠遠大于傳統徽墨,墨面展示的空間更大。項德勝的《百子圖》《七弦古琴》《清明上河圖》《蘭亭書會》《百佛圖》作品,在市場上為海內外藏家新寵。
徽墨集中區的屯溪、歙縣、績溪,都處于皖南國際旅游文化示范區內,傳統文化與旅游業的融合創新也為徽墨發展帶來了新機遇。許多墨廠成為旅游景點,以游客為對象的旅游紀念墨大行其道。其中,源于古易水“握子”墨法的手型墨更是受到旅客歡迎——制墨師傅揉搓、捶打,由游客手握墨條定型,一對印有自己手紋的徽墨作品,獨特而有趣。
青山、綠水、粉墻、黛瓦……古徽之地的皖南,雖然現代化的進程越來越快,但“水墨徽州”的印象卻依然深刻。時光荏苒,大浪淘沙,屬于民族瑰寶的徽墨文化,在守正出新中依然前行,愈發精彩!
(編輯:蘇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