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文學,從想象泛濫到歷史真實
對于《舉起手來》這樣一部極度夸張、非常不符合歷史的抗戰題材電影,作家王劍冰質疑,這樣的作品會有觀眾嗎?導演的回答是,有,而且很受歡迎,尤其在農村,不管辦喜事還是喪事,老百姓都點這個,放映時下邊一片歡呼,人們看得很高興。但是,這依然不能打消王劍冰心中的顧慮:“難道我們就用這種抗戰題材的文藝作品來教育群眾嗎?”
“過分依靠想象力是可恥的”
近日,在由中國作協重點作品扶持辦公室、總政宣傳部藝術局、中國作協軍事文學委員會共同舉辦的“抗戰題材重點扶持項目創作研討會”上,多位作家、評論家對當前某些抗戰題材文藝作品創作脫離實際、胡編亂造、過度娛樂化等怪相提出了質疑。
與王劍冰觀點相同的,還有中國作協黨組成員、評論家李敬澤。在他看來,那些雷人的抗戰文藝作品的娛樂化、庸俗化,甚至低俗化,體現的并不僅僅是藝術趣味的低下,更涉及我們民族一些根本的精神問題。“怎么看待抗日戰爭那段慘痛壯烈的歷史,怎么看待前人的流血犧牲?如果說中華民族付出的前所未有的代價、用一千多萬人的死亡換來的勝利就是化為了七十年后熒屏前的哈哈一笑,那我覺得我們真是有問題了。”
抗戰題材作品娛樂化盛行的另一面是歷史真實的缺位。“現在很多抗戰題材作品,尤其長篇小說,看不出作者寫的是哪一場戰役,看不到當時任何真實的歷史風貌,看不清戰爭進行的過程,也不講究戰略戰術,武器都很不專業。”這是《解放軍報》記者、青年評論家傅逸塵在閱讀了大量當下抗戰題材作品后得出的一個印象。他說,把戰爭寫像了很不容易,當代很多作家恰恰缺少歷史與戰爭的專業知識,寫得太不像、太不專業了。抗戰的歷史和生活都是復雜的,并不會因為作家在寫一個類型化的小說時而被抹殺。面對抗日戰爭這段慘烈悲壯的歷史,居然有那么多作品在虛構,創作態度上的隨意帶來了抗戰作品的四個缺乏:缺乏悲劇精神、缺乏悲憫情懷、缺乏存在感、缺乏超越性。他說:“有很多作品想象力過于泛濫。作家寫作這樣的歷史題材時,過分依靠想象力是可恥的。”
“當代中國人也要補一補抗戰的課”
2006年,愛爾蘭作家約翰·伯恩出版了小說《穿條紋睡衣的男孩》,寫的是一個納粹軍官的孩子同猶太人的孩子成為好朋友,有一次納粹軍官的孩子穿過鐵絲網進到集中營,被父親下令施放的毒氣誤殺于毒氣室。這部小說出版后立馬引起了轟動,登上了《紐約時報》的暢銷書榜單,被翻譯成20多種文字在世界各地出版,還拍了同名電影,影響廣泛。
《穿條紋睡衣的男孩》的作者出生于1971年。同樣出生于1971年的青年評論家李東華看了這個故事后感慨道,猶太民族在二戰中的苦難遭遇被世界范圍內廣泛傳播和認知,中華民族在抗日戰爭中所遭受的苦難一點不比猶太人少,卻似乎還沒有更好地轉化為文藝的力量在世界范圍內被接受。類似《穿條紋睡衣的男孩》《辛德勒的名單》這樣優秀的作品太少了。“現在經常看到某些日本人對二戰歷史的否認,當中國的外交部在不停抗議時,我有時候也盼望著我們的文學能發出抗議的聲音。”李東華說。
面對日本某些人無視歷史、顛覆歷史的言論,評論家李朝全指出,在駁斥日本人應該好好補課、好好做學生的同時,我們中國人自己也需要補補抗日戰爭這節課,期待當代作家能夠采用文學跟歷史結合的手法,正面寫寫抗戰的過程、抗戰的勝利,讓“80后”、“90后”的讀者了解真實的歷史,了解中華民族的苦難與偉大。
2015年,中國將迎來抗日戰爭勝利70周年。近70年來,中國是否產生了關于這場戰爭的、同這場戰爭一樣稱得上偉大的文藝作品?李敬澤指出,抗戰已經過去了將近70年,時間給了我們足夠的距離、足夠的眼光和力量去透視這段歷史。70年來,抗戰題材的寫作在中國現當代文學中,始終是一個很重要的脈絡,出現了很多重要的作家作品,取得了很大的成就。現在的問題是,時代發展到今天,到了我們這一代作家手里,該怎么去寫抗戰?“抗戰遠遠沒有寫盡。如果用很高的標準來衡量,考慮到這是一場中華民族歷史上決定命運的戰爭,我覺得我們甚至可以說那個真正的經典作品還沒有出現。”李敬澤說。
(編輯:子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