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宏偉:內外兼修踏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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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4月,王宏偉來到海拔近5000米的西藏崗巴塔克遜邊防連,吸了五袋氧氣,為戰士獻唱了八首歌曲。(資料照片) |
新疆博爾塔拉蒙古族自治州溫泉縣有兩大“特產”,一是被稱為“娃娃魚”的新疆北鯢,一是長著一張娃娃臉的總政歌唱家王宏偉。
12月底,這個從邊陲小鎮一路闖來的“巴郎”,將登上國家大劇院的舞臺,在原創民族歌劇《運河謠》里出演男一號秦嘯生。
這個秦嘯生,書生模樣,有些木訥,有點遲鈍,四體不勤,五谷不分,但情感單純,正氣盈身,敢于觸碰社會不公,心懷“大愛”,甘于給弱者一個肩膀倚靠,而把自己個人的“小愛”束之高閣,他重情義,有擔當,在內心的深處“長”有一根骨頭——王宏偉活現了這個人物,也拓寬了自己的演藝半徑。
曾經的溫泉縣城,在王宏偉的印象里,“一個馕可以從東滾到西”。他總想逃離,去看看外邊的世界,于是他就歌唱,拼命地唱,忘情地唱,用心地唱……當他在2000年舉起第九屆全國青年電視歌手大獎賽專業組民族唱法金獎獎杯時,當他在2008年亮相維也納金色大廳獨唱音樂會現場時,他陡然發現,世界再大,舞臺再絢爛,他還是惦記著相依為命的母親端上的一碗蛋花湯,還是忘不了兒時哼唱過的那些民歌小調,還是走不出戰友急切而溫暖的目光。
于是,他更加努力地歌唱。只是他的歌聲不再單薄,不再技巧性地炫耀高音。他的歌聲里,有故事,有情感,有涵養。
他永遠感恩民族旋律的滋養
11月18日晚上,北京人民大會堂,“永遠的王洛賓——誕辰百年紀念音樂會”上,王宏偉深情演繹了《可愛的一朵玫瑰花》和《阿拉木汗》,贏得掌聲陣陣。
“西部歌王”是王洛賓享有過的一個響亮的稱號。現在,有媒體將其轉送給了王宏偉。只要有合適的時機,王宏偉就會耐心地解釋這樣有欠妥當。“王老是華夏大地上一個永遠發出熠熠光彩的明星。對于從事民族音樂的人來說,他是一座豐碑,是榜樣。他的才華是我們這一代人無法比擬的。”王宏偉坦言,他沒有能力戴上這樣的一頂“帽子”,硬是給他戴上了,也是宣傳的噱頭。
除了對長者的敬重,更有對民族旋律的虔誠。
王宏偉依然記得,童年時代在遼闊邊疆的夜空下,母親興之所至,哼唱起老家河南的豫劇小調,讓他有了最初的音樂啟蒙;蒙古族同胞豪爽、灑脫,大雪紛飛,買一搪瓷碗酒,你喝一口,我喝一口,酒興正酣,渾厚而悠長的蒙古族歌曲在空中飄蕩,也落在了漢族小子王宏偉的心坎上。他的音樂細胞似乎一一被喚醒了。
身處溫泉縣這個“蒙古族短調民歌之鄉”,讓王宏偉在人生起步之時就有了音樂的熏陶。而當地濃郁的民族風情也鑄就了他的人生選擇,“小時候上學要走很遠的山路,有時會有好心的蒙古族大哥把我拉到馬背上,捎我去學校;放假的時候,我會去拾麥穗,熱情的蒙古族大嬸就會請我到家里喝碗香香的奶茶。這些點滴的溫暖,我都記在心上”。
于是,他甘愿沉浸在民族音樂的旋律中,以自己的力量歌之詠之。
2011年1月8日晚,在國家大劇院音樂廳,“回歸2011”獨唱音樂會登場。從新疆哈薩克的民歌到青海花兒,從陜北信天游到內蒙古長調,王宏偉共用哈薩克語、蒙古語、維吾爾語、藏語、西北方言演繹了近20首邊塞民歌。
他為音樂會取名為“回歸”,就是要讓民歌回歸來時的地方,讓唱法回歸到自然的原態,讓心靈回歸到淳樸的故鄉,讓熱愛回歸到神秘的土地。這些歌曲有不少是他在西部采風時搜集的,有的甚至沒有譜子,他就用錄音機錄下來了,再進行整理,按照本民族的原始母語一五一十地加以演繹。
主持人楊瀾在現場調侃道,指揮李心草和王宏偉的異同就在于,李心草經常指揮樂隊演奏大部頭的作品,離不開樂譜,因此比較“靠譜”;王宏偉到處采風學習,沒有現成樂譜的民歌,所以比較“不太靠譜”。
“不太靠譜”的他憑借音樂的魅力贏得了尊敬。有媒體給出這樣的評述:“王宏偉完全可以用他過去演唱過的若干民族風格的創作歌曲和晚會歌曲裝點這臺晚會,但他沒有,以他對藝術真誠的執著,向觀眾表明了這樣一個音樂觀點:音樂源于生活,而音樂的表達也離不開生活。”
他沉醉于周濤筆下的“伊犁馬”,他的相機里盛滿了祖國的大好山河
歌唱不只是“唱歌”的那點事兒,王宏偉早就明白了這個道理。
“要想唱出一首民歌的韻味,必須對它的文化背景有所了解,有生活的話唱出來會不一樣,簡單模仿或單純靠個人理解是很難的。”他如是說。
他希望自己的歌聲富有穿透力,能夠變得“厚”起來。他深諳“功夫在詩外”的道理,將目光投向了唱歌之外。
王宏偉喜歡閱讀梅蘭芳,家里有他的全集、唱片,還有傳記。“梅蘭芳先生說過,唱戲的人心要干凈。如果一個人想法太多,顧及太多就唱不好。我越來越感覺這是至理名言”,王宏偉還從梅蘭芳身上感受到一種“孤獨”的情懷,“如果一個藝術家的生活太優越,他恐怕難以成就自己”。所以,王宏偉對自己的生活始終保持著警惕,對于無端的炒作和放肆的欲望始終保持著距離。
他的閱讀廣泛而深入。“伊犁河谷是一座綠色的馬廄,伊犁河是一條系馬的銀色繩索。真正的駿馬,是草原上的王子!備上馬鞍,像身披甲胄的勇士,卸下鞍子,線條美似天鵝。哦!伊犁馬,我們草原上的珍寶喲,誰有你這樣變幻的雄姿……”新疆作家周濤筆下的伊犁馬令他熱血沸騰,一下子盤活了他對駿馬的感知與情感。
近來,他讀了陜西作家杜文娟的非虛構作品《阿里阿里》。王宏偉說,讀這樣的文字,曾經在阿里演出的場景頓時就沖到了他的眼前,曾經演唱過的歌曲《天邊的阿里》的旋律不由地朝他涌來。
他在為自己的歌聲尋找更為堅實的憑依。
王宏偉還愛好攝影,超級“發燒友”。他的鏡頭,聚焦的是祖國大好河山,捕捉著中華大地的表情,挖掘出大自然的恬靜之美。
他有一雙發現的眼睛。同事章梅記得,有一回到某地慰問邊防官兵,面對優美景色和獨特地貌,一群人紛紛拿起相機,爭相定格眼前的風景。王宏偉則另辟蹊徑,把鏡頭對準了腳下石頭上的苔蘚。那是一個異彩紛呈的世界,色澤豐富,有著毛茸茸的生命氣息。幾乎所有的人都忽略了,王宏偉卻抓住了,“他拍攝的這些苔蘚的照片,很有感覺,直接可以印在女孩子佩戴的絲巾上”。
中國攝影家協會副主席、中國藝術研究院攝影藝術研究所所長李樹峰看過王宏偉的攝影作品,甚為驚訝:“豪情萬丈的歌曲與對雄偉壯美的祖國山河的觀看和呈現融為一體。他愛西部的山河風光,‘行走—體驗—觀看—思考’的攝影方式,加深了他歌曲中的粗獷和遼闊格調;而他發自內心的歌唱也使他在觀看和發現中有更深的情感體驗。用聲音去表達,同時用圖像去呈現,十分難得。”李樹峰點評道。
他知道,多數戰士未必都有“音樂的耳朵”,所以他努力把情感鋪陳在每個音符上
作為一名軍旅歌唱家,王宏偉和他的同道一樣,把為基層官兵歌唱視為天大的責任。所以,他總是保持著“在路上”的姿態,一路走,收獲一路的感悟。
戰士的純樸與可愛,令他感懷不已。一些邊防哨所,綠色最為稀缺。“西藏崗巴縣境內有一個名叫塔克遜的邊防連,一年四季幾乎看不到綠顏色的東西。我來到這里演出,官兵們把種植在溫室里平時舍不得吃的幾根大蘿卜當作最珍貴的禮物,送給了我。我從來沒有意識到幾根蘿卜還有千鈞重。”盡管已經是兩年前的事了,但王宏偉對這幾個蘿卜依然印象深刻。
“多年的為兵演唱,我面對的是這樣一個群體,他們聽的不僅僅是一支歌、一個聲音,他們未必都有‘音樂的耳朵’,可以說他們完全是用心在聽,那么你就要用心去唱,只有心與心相撞,才能心與心相通。把自己放進去,而且要唱出歌之外的東西,這是我一直以來的追求。”在碩士畢業論文《中國民族男高音演唱藝術初探》里,他寫道。
他始終致力于把情感鋪陳在每一個音符上。
切身的感受,讓王宏偉不容怠慢。他演唱過一首《老鄉》,由新疆軍區文工團作曲家劉澍民生前譜寫的旋律,“他20多歲就到了新疆,在軍營一待幾十年,我聽他邊彈琴邊唱這首歌,真是激情澎湃,感覺每個字蹦出來都像被針扎了一下。對比之下,我覺得自己唱得就像白開水。”
他聽郭蘭英演唱《恨是高山仇是海》時,覺得她擁有巨大的音樂設計空間,完全可以借機游刃有余地亮一亮最得意也最漂亮的嗓音。但是,王宏偉發現,郭蘭英“收”了,她從人物命運的規定性和對角色的理解出發,盡情運用中國民族唱法的呼吸技巧和行腔技巧,“由于情真意切,對人物的理解深刻獨到,不僅沒有減弱她的聲音魅力,相反,心靈化、性格化的偷氣、換氣,使聲音始終豐潤、飽滿、鏗鏘、激越,不僅使觀眾之間產生了巨大共鳴,而且使之升華為感人至深的藝術審美效果。”
他懂得,在吟唱之間看似旗鼓相當,實則大有乾坤。
王宏偉更是從辯證法的角度闡釋了他的“歌唱哲學”。在他看來,脫離作品內在需要和人物塑造的“聲音至上論”不可取,只會陷入技術唯美主義的誤區。在聲樂藝術中,“唯美主義”往往導致形式主義和浮淺化,“大量的經驗和教訓證明:只有甘做角色的‘奴隸’,才能做駕馭聲音技巧的主人;不被劇情的規定性‘束縛’,無論多么美妙動聽的聲音都會被藝術實際效果所束縛。”
他在實踐中提煉出了“道”,他更是摸索出了一套屬于自己的“法”。兩者之間的交融,使得他的歌唱過程輕快而愜意。
11月18日晚,人民大會堂里歌聲飛揚。“詠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王宏偉忘情地跳了起來,踏著新疆民族舞蹈的步子。全場歡騰。音樂有如潺潺流水,在觀眾的心田靜靜流淌。
(編輯:偉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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